长箭淬火,破风疾去,天骤然暗淡下来。
黄瓦绿柱的水榭、织金的杏色纱幔,铺满粉莲的荷池、朱红的高墙……所有的一切皆在一瞬间脱去颜色,回到了刚来时的诡异模样。
这三箭可是用了风习习多年积攒下来的一半神力。
见妖魔设下的迷境已破,她笑着收回弓,返身回到地面。
“小师妹,你变回来啦!”
张守恪兴奋地张开双臂,朝她跑过去,风习习习惯性躲开,见他又迎上来,她正抬手让他打住。
注视着高墙外的秋水流忽然出声:“外面有动静,别高兴太早。”
少年冷漠的声音好似一盆冰水浇得张守恪从头凉到脚。
风习习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原本空荡荡的上空陡然间出现了许多幽蓝的灵体。
它们东奔西窜,发出一道道痛苦凄切的哀号。
“将军、将军……”
“将军、我们何时返乡……”
“将军,我的肚子破了……”
“将军,我的腿也断了……”
这些声音悲切绝望,叫人心烦意乱,风习习捂住耳朵,看着天上狂躁的幽灵,不明所以:“这都是什么东西?”
“是战死的绥国将士的幽魂。”秋水流轻轻用手指堵住一侧耳朵,“这些幽魂与那个将军有关,得马上找到他。
话音刚落,远处的宅院里飞出一道血红身影,脸上镶着一双红轮白瞳,正是风习习在洞穴中遇到了那个女鬼。
“我看在越郎的面上,好生招待你们,你们却毁了我的城!”
“我要杀了你们!”
女鬼来势汹汹,风习习急忙布下结界,双手掐出一道火凤朝它扑去。
女鬼丝毫不畏,直直抓去,却被火凤烧的只剩枯骨。
它一愣,随后便明白这是至阳之物。
风习习瞧见它又闪又躲,不免有些得意,“我虽怕鬼,可我正好是鬼的克星。”
“小师妹,你可真厉害!”张守恪也毫不吝啬赞赏之语。
两人正得意,那空中的女鬼双手凝出一团黑雾将火凤吞噬得一干二净。
风习习脸色一僵,抬手化箭,依照前法,朝它射去,那女鬼闪避不及被捅出三个孔,可又在几个眨眼间恢复如初,张着枯爪,瞬袭而至。
张守恪赶忙捏出八道符箓,口中念诀,八道符箓化作八卦阵,朝女鬼门面击去。
女鬼眼如蛇蝎,张手撕掉八卦阵,一掌击在结界上。
掌风落下,风习习连退两步,禁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我、我法力……法力快用尽了……”眼看结界欲碎,她下意识去够秋水流的手。
少年回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至身后,一手握住剑柄,一手半握剑刃,缓缓拔出长剑。
余光下,长剑染血,猩红刺目。
他——是在用自己的血祭剑!
风习习心头狂跳,就在此刻,结界咔嚓一裂。
她咬紧牙关,咽下喉间翻涌的血气,再次掐出两道火刃袭向女鬼。
血剑与长刃同时刺入女鬼胸膛。
一时万物俱静,唯有耳边一声轻喃:“……等……情郎……郎不来……葬……他……乡……”
风习习小心地睁开一只眼睛,那女鬼如烟雾般,渐渐飘散。
她收回手,扭头看向擦剑的少年,那上面还留着一些血渍未净。
秋水巫族,鬼神皆畏。
他的血是最好的除魔利器。
“云流师弟,你那剑上的是什么血?黑狗血吗?”张守恪好奇地不得了,连他的八卦阵都降不住的鬼,一剑就没了,真厉害啊。
秋水流冷冷瞥他一眼,利落地把剑收回剑鞘。
“你就告诉我嘛,到底是什么血,我也去弄一点!”
看他缠得厉害,风习习调息一下紊乱的内息,一把把他推开,“这是独家秘方,保密不外传知道吗?”
“哦。”张守恪失落地抓抓脑袋,看她脸色苍白,唇角还带着血,也不好再问,“那、你没事吧?”
风习习轻轻点头:“轻伤而已,等我恢复恢复就好了。”
她回身拉住少年受伤的手,施法疗愈他手上的伤口。
所幸伤口不深,一会便恢复如初。
她弯弯唇角,正想开口叮嘱他,就见他拿出手帕,轻轻挨近自己的唇角。
她下意识地想躲,就听见一声“别动。”
手帕落在唇角间,带着主人指尖上的微微凉意,她屏住呼吸,僵硬地挺着肩膀,情不自禁地垂下眼帘,不敢乱看。
片刻过后,她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瞧着他细细长长的睫毛,不自觉地动了动手指,可又发觉自己的手正握着他的手。
她心头一跳,气息发乱,“好、好了吗?”
少年掀起眼皮看她,随即慢慢收回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