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府乃是太师得意门生,这般处置是否……”
“若非如此,此事必定会连累你我。”
童贯闻言,不再说话,只是低头垂眸,端着手中的茶盏,慢慢地品尝起来。
蔡京也不再言语,他微微阖上眼眸,似在想别的事情。
中年男子在心里默默为自己那位同年哀悼了一息的时间,抬眸看了看两位大人,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大人,不知这秦……”他的话还未说完,只见蔡太师撩起一只眼皮,他打了一个激灵,连忙低下头,俯下身子,双手抱拳,“下官忽然想起衙上还有事情未处理,下官先行告退。”
“嗯……”蔡京再次阖上双眸,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中年男子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往后退了几步,便转身离去,此时后背的汗已经打湿了他的里衣,走出房门,一阵寒风吹来,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脚下的步伐也是加快了几分。
用过了午膳,小憩了一会,秦桧穿着一身便服,咯吱窝里夹着上午龚少言给他的那一卷图纸,带着专属的人工导航正准备出门,前脚刚迈出办公室的门槛,便看见两个搭档一前一后地朝他走来,他不由得愣住,后脚跨也不是,不跨也不是。
“大人。”煌上煌抱拳躬身行了一礼。
“秦大人。”裴季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温和的浅笑。
“两位这是……找我有事?”秦桧想了想,后脚也跨出了门槛。
“秦大人是要出去?”裴季俨然看到了秦桧咯吱窝里夹着的一个卷轴。
秦桧随着裴季的目光落下,不由得讪讪一笑,连忙将图纸抽了出来拿在手上,咳嗽一声,说道:“我想去那几个需要修缮的使馆看看,看看目前是一个什么状况。”
“下官也有此想,正准备来邀请秦大人一同前往,不料在途中碰到了尚凰,便与他同行。”裴季笑着说出了他来找秦桧的目的。
“行,既然我们都想到了一处,那咱们就一起吧。”秦桧欣然同意了,他还发愁如何与裴季打交道呢,现在倒好,当事人自己找上门来了,但是他还是想不明白这位裴主簿到底是哪里想通了居然主动跟他打交道,以前好像都是能不接触就不接触的主儿吧。不过,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静观其变为好。
裴季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浓,他微微侧过身子,秦桧嘴角一扬,点头表示了一下谢意,抬腿从裴季身旁走过。
走出鸿胪寺的官衙,御街上冷冷清清,秦桧左右看了看方向,犹豫再三,最终将握在手中的图卷交给了裴季,见裴季投来诧异的目光,他老脸一红,解释道:“我来汴梁不久,路认得还不是很全,就劳烦裴大人了。”看来龚正卿是白讲了一个上午,白喝了一壶茶水。
裴季顿时明白过来,他半握着手凑到唇边咳嗽一声:“此事交给下官。”伸手接过图卷,小心翼翼地展开,盯着图卷看了半响,确定了方位后,抬头看向秦桧,说道,“秦大人,都亭西驿与同文馆等几个使馆均在外城,新瓦子门附近,走左边的路会稍微近些,都亭驿在内城,开封府衙旁边就是,与鸿胪寺离得不远。秦大人想先去哪个?”为了避免这位左少卿大人不辨东西,他特地道明左右。
“先去外城的吧。”秦桧挠了挠头,抬腿朝自己的右手边走去。
“……”裴季一言不发地看着秦桧,敢情他刚才是在对着空气说话。
“……”秦忠抬手捂住了眼睛,他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莫非郎君去年的那场大病把脑子里辨明方向的哪根筋烧坏了?
“大人……我们该走这边。”唯有煌上煌不忍心地出声提醒道。
“呃……我……我就想考验一下你们的记忆力。”秦桧将迈出去的腿缩了回来,转过身,一脸尴尬地为自己的行为作出解释。
“郎君,我们的记忆力绝对超过七息。”秦忠不留一点情面地在秦桧的同僚面前嘲笑自家郎君大人。
秦桧老脸又是一红,飞快瞥了裴季一眼,微微垂下眼帘朝左边走去,这次他学聪明了,故意落后裴季半个步子,免得再次闹出笑话,虽然他在鸿胪寺已经是个众所周知的笑话了。
裴季显然也明白了秦桧的意思,不紧不慢地始终与秦桧保持小半步的距离。
四人一路无言,气氛显得有些尴尬,秦桧咂摸了半天的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来打破这片寂静,穿过新瓦子门,离开了御街这条主干道,进入了喧闹的集市区,忽然听到有人在喊“郎君”,他定睛望去,却是在年前曾经碰到了那二娘子和她的哥哥,小姑娘冲他挥着手,而那憨厚的年轻人则站在妹妹身后傻傻地笑。
裴季与煌上煌显然也发现了那声“郎君”是冲着秦桧的,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当事人,秦桧嘿然一笑,解释道:“我在他家买过东西,还不错,我家娘子很是喜欢,估计是又做了新鲜小玩意儿想招呼我去看,如果可以,我去跟他们打声招呼?打个招呼我就走,不耽搁咱们今日的正事。”话刚一出口,秦桧便暗叹一句不妙,连忙解释道,可别给同僚留下一个他上班时间不干正事的印象。
裴季微微一愣,他不曾想秦桧会向他解释这么多,心下有些诧异,他思索片刻,点了点头:“秦大人都说好的那自然也不差,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物件适合的。”那位老大人说得不错,这位少卿大人确实是与旁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