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提起茶壶倒茶,又饮酒似的仰头一口喝完。
茶水早已凉透,激得心更寒。
柳折放下茶杯,偏头看向赵丰年,眼中尽是苦涩。
须臾,他收回眼神,起身道:“都走了,别打扰他们休息。”
江青田心里记挂孙子喻,闻言便和何宴一起急匆匆地走出门去。
柳归云那边,也放开了陶万里的手,准备起身。
陶万里一慌,连忙又牵起他,“归云,我容貌与姓名都是真的,和师兄不一样。”
纪泯:“……”
柳折已站回赵丰年身旁,与他无声对视着,此刻听见这话,便凉凉道:“当铺学徒的身份也是真的?”
陶万里:“……”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见柳折已经开始翻旧账,赵丰年怕几个人越说越错,赶忙开口道:“归云,你今天也先回去休息吧。”
柳归云垂眸点头,再次松开陶万里的手。
送完所有人出门,柳折也抬腿要走,谁知,又被赵丰年抬手拦住。
这动作近来太过熟悉,柳折怔了怔,才微微抬头看向他,问道:“王爷,有何要事?”
他语气平淡,也无了刚才那挥拳的气势,似是连瞪他一眼都欠奉。
赵丰年看他许久,最终还是又放下了手,摇头道:“无事,掌柜的早些休息。”
柳折移开视线,朗声道:“念在各位身上有伤,可再在此休息三日。三日后,从哪来,回哪去。”
他最后半句说得极轻,仿若只说给一个人听。
紧接着,柳折也再不看任何人,说完这句话,便缓步离开。
赵丰年回身关门,其他几人立时间走上前来。
纪泯拉成个苦瓜脸,“王爷,连你都暴露了,这下我们可如何是好?”
他那模样本就古怪,耷拉下嘴角更是怪异,赵丰年没好气地推他一把,“先去把脸弄干净再来,这什么样子。”
提及这个,陶安居也是气不打一出来,伸手又一推纪泯,骂道:“我早说了,让你平时多练习练习手艺,别总跟着你哥那浑人瞎跑,这下可好,丢人!”
纪泯越听越委屈,明明今日事发突然,他也是超常发挥才弄出来这副模样,便嘟囔道:“下次把哥也弄成这样,一回家吓死你。”
陶安居自是听见了,扬手就要揪他的耳朵。
陶万里连忙过来打圆场,抬手接过陶安居的手,笑道:“师父别动气,师兄开玩笑的,您身上有伤,我们先坐下。”
纪泯撇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地去打水洗脸。
等他摘掉脸上装扮,洗净脸回到房内,赵丰年已和房内二人交代到之后去处,“钟九崖明日会来接几位,有他在,魔教的人想必不敢轻易动手。”
纪泯闻言一惊,小跑过来到他们旁边坐下,“王爷,我也得走?”
赵丰年点头道:“自然。”
纪泯又不大乐意,扭扭捏捏地蹭到陶万里身旁,戳他一下,“你也走?”
陶万里顿时心领神会,看向赵丰年,问道:“王爷,我俩能否和你一起走?”
“走?”赵丰年就着柳折刚才用过的杯子又倒了一杯茶,闲闲地抿了一口,挑眉道,“我走去哪?”
……
陶万里从善如流,“王爷,我俩能否三日后再走?”
赵丰年放下茶杯,“随你们。”
陶安居皱起眉,不认同道:“你俩又想作什么幺蛾子?”
纪泯转到他另一边,与陶万里一同左右夹击,拍了拍他的肩,“师父,钟大人武艺高强,长得也还可以……”
话未说完,就被陶安居一个眼神喝停。
陶万里突然感觉一阵心力交瘁,干笑道:“师父,师兄的意思是,钟大人先送您回去,我俩会照顾自己。”
言下之意,是要先把心上人哄好了才行。
陶安居见他们态度坚决,也没了办法,叹气道:“王爷既已不需要再装扮,我也不必再留。只是你们早日回去,别太贪玩。”
“那是自然。”纪泯登时喜笑颜开,抢先搀起陶安居就往床边走,“师父,我再给你说几个我哥的倒霉事,你尽管回去笑他。”
陶万里本也想扶,没料到人被抢走,一只手在空中悬了片刻,才缓缓收回去,轻声问道:“王爷,那我们今日该如何?”
赵丰年不知何时又端起了那茶杯,盯着看了半晌,才沉声道:“睡觉。”
*
他说的睡觉,也只是纯粹的睡觉。
次日一早,也如往常一般换好平常的衣服,抹布往肩上一搭,便到门前迎客。
空地上那群人,一夜过去后也消失不见,只余地上几抹未散去的血迹,彰示着昨日风波。
柳折昨夜又梦见那茅草屋,心情正不爽,起身出来后,竟看见赵丰年没事人似的在客堂揽客,更是心神不定。
他轻敲几声柜台,问道:“子喻,谁让那人在这的?”
孙子喻正托着腮想纪泯的事情,被他这么一敲,回了回神,迷茫道:“谁?”
柳折抬手一指赵丰年。
孙子喻顺过去看了一会,才疑惑道:“年大哥?他一跑堂的,不跑堂还能在哪?”
听他这么一说,柳折才想起昨晚孙子喻走得急,后边也忘了和其他人解释。
于是,他又静静地看了会赵丰年的背影,冒出来一句,“忘了告诉你,他是悦亲王沈云舟,当今圣上胞弟。”
……
孙子喻整个人僵住,扶着柜台边,才没当场腿软倒地。
若赵丰年真是悦亲王,那这数月来睡在这四处漏风的客堂,还被客人们呼来喝去……
他扶额抹一手冷汗,手也忍不住颤抖起来,轻声道:“掌柜的,那怎么办,让年大哥……王爷别干了?”
柳折瞥他一眼,又看一眼赵丰年,淡淡道:“无妨,他若喜欢,就让他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