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平常,柳折一人便可轻松取他二人性命。
可此时那两名黑衣人配合默契,目标直指柳归云,根本不理会他俩。柳折不得不一边保护柳归云,还得顾及着留他们活口,顿感处处受限,施展不开。
赵丰年不好直接出手,只能躲在暗处,手腕翻动,时不时甩出几颗刚在后院地上捡的石子,尽中黑衣人要害。
奈何客房空间不大,柳折又极为警惕,他打出去的每一下都极为小心。
乍然间,一名黑衣人牵制住柳折,另一名便趁江青田不备,伸手抓起柳归云,向楼下跳去。
柳折大惊,连忙一掌推开身前黑衣人,拉着江青田一起紧随其后。
那黑衣人逮到柳归云便想逃,但后院里还有个会使刀的何晏。
有武器在手,何晏根本不和他们客气,举起菜刀便直直冲黑衣人面门劈去。
黑衣人被他这横冲直撞的架势镇住须臾,随后竟拉过柳归云挡在身前,逼得何晏只好紧急收势,后退几分。
柳折岂能容他们拿柳归云挡枪,飞身一脚便踢在他肩头,直把他摔到墙上,砸出一声巨响。
何晏见状,便快速将柳归云护住,牢牢挡在身后。
赵丰年也再顾不得合不合理,已从二楼楼梯旁一跃而下,跑到何晏身旁。
有他们做后盾,柳折和江青田便再无顾忌,各自和一名黑衣人缠斗起来。
如此一来,两名黑衣人立时再无招架之力,节节败退,只怕自己下一刻将要殒命于此。
走投无路之下,一名黑衣人忽然以自身拦下柳折和江青田二人的招式,另一人则刹那间闪身至赵丰年与何晏身后,抓住了柳归云的衣襟。
几人顿时一惊,纷纷向这黑衣人袭来,他却再反手一推,把柳归云推向另一人所在之处。
可是,他们二人方才皆已被柳折打伤多处,此时不仅该接的那人未接住,推的那人也没撞对方向。
只见柳归云,猝不及防地被黑衣人这么一推,脚步未站稳,猛地向后撞上墙壁。
这一下撞得极快,柳归云却连疼都喊不出来,只虚着眼神张了张嘴,便身子一歪,沿着墙面缓缓滑落,身后留下一列血迹。
脖上系着的红绳也随之断开,一把小小的金色长生锁跌落在地。
……
柳折勃然大怒,也顾不得什么法规律例,瞬间逼到那两名黑衣人身前,只想就此收下他们的性命。
正当他捏住二人喉管,试图发力之际,身后孙子喻的大嗓门破空而来,“掌柜的!”
柳折一怔,下意识地松了半分力道,回头看去,眼中杀气仍未散尽。
孙子喻冲他缓缓摇头,“杀他们事小,可他们既是那许明翰派来的,届时官府一到,只怕会暴露你踪迹。”
他顿了顿,又添道:“再者,现在归云更重要。”
……
良久后,柳折才放开那两名黑衣人,却又不解气地再给他们一人一脚。
只听那二人当场肋骨断裂,面上表情更是痛不欲生。
众人那边,何晏已飞奔出门前往医馆,江青田也冲向厨房架锅烧水,赵丰年和孙子喻则正一人一边扶着柳归云,正要慢慢挪回房内。
柳折快步跑进房内,随手扯过孙子喻柜里的被褥枕头,便铺到了柳归云的床上。
二人扶着柳归云缓缓躺下,顷刻间,脑后鲜血濡湿了大半枕头。
柳折以往见过太多生死,此刻心中却有些不安,深呼吸几回后,才开口道:“子喻,去拿布条来,先给小云止血。”
话说出口,竟全是止不住的颤抖。
孙子喻应了声,便直接在房里翻找起来。
赵丰年想动,手悬在半空思忖许久,最后还是缓缓落在柳折肩头,轻声道:“掌柜的,归云伤势不重,别太担心。”
也不知这话柳折听进去多少,他接过孙子喻递来的布条后,便细细地为他擦起伤口,始终一言不发。
不多时,江青田那边的热水总算弄好,与他一同进门的,还有何晏带来的齐大夫和小徒弟。
柳折仍旧不语,只快速起身让位置给齐大夫。
齐大夫扫了一圈屋内人,拱手道:“柳掌柜,屋内不宜人多,可否先屋外等候片刻?”
柳折自是应承,领着一行人走到屋外。
屋内人有条不紊,屋外人心急如焚。
江青田反身一拳捶在墙面上,懊恼道:“我方才再去拦一下不就好了,怎么会一直惦记着打架。”
何晏伸手揽过他的肩,安慰道:“小江,不是你的错,别太自责。”
说着,他叹一口气,“要怪,也是怪我没护好归云。”
“你们都没错。”柳折已冷静不少,无声推开赵丰年一直搭在他肩上的手,恨恨道,“唯独那许明翰,我必要他血债血偿!”
他语气狠戾,连江青田和何晏都被他吓了一跳。
孙子喻走到他身旁,低声提醒道:“掌柜的,不可。”
柳折侧头看他,皱眉道:“为何不可,难道你就任凭小云平白无故受这种委屈?”
“你不能出手。”孙子喻摇头道,声音渐轻,“若陶万里也对归云有心,他会去处理。”
柳折一甩手,不认同道:“你让我相信陶万里?”
“两日。”孙子喻伸出手指,认真道,“两日之内,若陶万里不去解决那许明翰,我们青石客栈便亲自去平阳城讨个说法。”
众人纷纷点头。
柳折看了他们许久,这才勉强答应下来。
再过片刻,房门从屋内打开,齐大夫和小徒弟皆走出门来。
齐大夫在白山镇生活了几十年,也算看着柳归云长大,此时脸上难掩担忧,轻声道:“柳掌柜,我已细瞧过了,归云后脑有轻伤,但并无性命之忧,约莫着明日就会醒来。”
说着,他招了招手,从小徒弟里接过一张药方,继续道:“但怕脑内会有淤血,我先开了个方子,明日归云喝下后再观察几日。若有不妥,立刻来寻我。”
“有劳齐大夫。”柳折也回他一礼,回头道,“赵丰年,去结银子,记得把齐大夫的吩咐都记下。”
赵丰年应下,领着齐大夫二人向客堂走去。
余下众人对视须臾,便只剩柳折和孙子喻推门进房。
*
三更天,万籁俱寂。
赵丰年与一人坐在客栈二楼屋顶,怀里各抱着一小坛蓬莱春。
月光浮动,移到那旁人脸上,竟是孔吉。
只是他身形比往常瘦削不少,脸上却还是那副粗野之相,更显怪异。
两人无声对饮半晌,孔吉才主动开口道:“师弟已去平阳城,明日过来。”
“好。”赵丰年随口应了声,又继续喝酒,不再回话。
孔吉偏过头,看着他那与这憨厚长相毫不相衬的深沉眼神,突然开口问道:“王爷,你是不是在后悔,方才没有出手?”
赵丰年缓缓放下手中酒坛,许久后才点头,喃喃道:“若他知道,又该生我气了。 ”
孔吉怔了怔,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露出淡淡微笑,自言自语道:“谁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