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点完后,赵丰年也懒得再和他们寒暄,扭头便走向厨房,把菜名传给了何晏。
躲了半天的孙子喻和柳归云凑过来,扯扯他的衣袖,低声道:“那几个人搞什么,来找茬的?”
“估计是。”赵丰年也是一肚子的气,被那道士用剑指完,还得招呼他们吃早饭,什么道理。
想着,他忍不住冷笑一声,“四个人点了三碗稀饭,再加一碟萝卜干,贻笑大方。”
孙子喻也撇撇嘴,不屑道:”比掌柜的还抠门,还大侠呢。”有刚才闹腾的功夫,自己在家都熬好了。
*
白采采倒是说到做到。
一行四人把几碗稀饭和萝卜干吃了个精光,结完账便转身就走,丝毫没有来时那副和众人不死不休的样子。
孙子喻缩在柜台后,边嗑瓜子边和江青田说小话,“什么来头?”
“不清楚。”江青田摇摇头,“不过那个白菜说他是武林盟主。”
说着,他抽了抽嘴角,“什么盟主,大冬天还拿着把折扇四处晃悠,邸报上也没说他脑子不正常啊。”
孙子喻被他逗笑,刚想开口接话,抬头却瞧见大门外停着一个人。他便赶紧收了瓜子,给江青田打手势,“快去。”
江青田会意,转过身来就是一副堪比冬日暖阳的灿烂笑容,“客官,用饭还是住店啊?”
来人是位黑衣男子,手里也拿着把折扇,冲他一拱手,礼貌道:“小兄台,我不用饭也不住店,是来找人的。”
未等江青田回答,坐在大圆桌旁的柳折便凉凉地插话,“寻人去县衙,求亲去问媒,小店只可用餐和住宿。”
黑衣男子对他的直言拒绝并不意外,转过身来看向柳折,解释道:“柳掌柜,在下姓白,只是来找陶安居,陶老爷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找到就走,绝不耽搁。”
白采采认得他,怎么又来个姓白的也认得他。
柳折兀地感觉心头有点烦闷,懒得再和他拽文,摆手道:“门口等着,青田上楼去问。”
“是。”江青田应道,快步转身上楼。
黑衣男子也如他所言,老老实实在门外站着。
腊月寒风凛冽,男子在门外吹了将近半盏茶时间的冷风,才等到江青田带着陶安居徐徐下楼。
陶安居依然是那副颤颤巍巍的模样,经过柳折时还向他点了点头,“掌柜的,给你添麻烦了。”
若是平时,柳折还会给老人几分情面,但如今陶安居也已被划入和白采采同个行列,脸上写满可疑二字。
他只给了一个眼神,随后便缓缓地点了点头。
黑衣男子会意,走进店内后,却似是早知道目的地一般,越过陶安居径直上了楼。
待二人身影都消失在楼梯口后,客栈五人便都不约而同地围到柳折身旁,七嘴八舌地将他们的问题一股脑地倒到他身上。
柳折被吵得更烦,一拍桌道:“青田先问,其他人不许说话。”
得他首肯,江青田一口气问了四个问题,“掌柜的,刚那人是谁?和白采采什么关系?他怎么认得你?他怎么对你那么客气?”
“不认识,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柳折搪塞着答完,又看向孙子喻,“说。”
孙子喻显然比江青田脑子多一个弯绕,“那人怎么不来找什么秘籍?”
柳折刚也在思索这个问题,黑衣男子显然和白采采关系匪浅,却和他目的不同,其中定有蹊跷。
他沉吟片刻,问道:“你们之前说,一共有几本秘籍失窃?“
江青田抢先答道:”六大派丢了五本,现在唯独昆仑派的秘籍还在。“
何晏不解道:“他们找秘籍,来我们客栈做什么?”
“五本秘籍失窃,白采采身边竟然只有武当派的人。”柳折摇头道,“他们来客栈,可能并不是真的为了找秘籍。”
赵丰年疑惑道:“那是要找什么?”
孙子喻戳戳他,又悄悄指了指楼上,低声道:“找人。”
赵丰年一惊,可回过神来也感觉有些不对劲,“他们闹那么大动静,听见的不早就跑了?”
柳折瞥他一眼,淡淡道:“还有一种可能性,也根本不是找人。”
话说到这,赵丰年也算明白过来,恍然道:“为了闹?”
他话音刚落,楼上便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其中还有陶安居拐杖的声音,时不时戳在桑木楼梯上,一轻一重。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黑衣男子托着陶安居的手走在前边,陶万里依旧背着那个包袱,不远不近地跟在二人身后。
陶安居此时神情和方才无异,只是刚下楼时拐杖还拄得均匀有力,现在怎么就有了变化?
柳折不动声色地扫一眼黑衣男子的手势,再看一眼低头不语的陶万里,开口道:“陶老爷,您今日还有房费,是已不住了吗?”
闻言,陶安居愣了愣,随即一摆手,笑道:“不必了,当作打赏吧。”
……
他们自是没有多余房费,就算有,柳折也不会问。
只是看在柳归云的份上,他才多问陶安居一句,是否需要出手相助。
不过,既然他说不必,柳折也不必多费力气。
人群中,柳归云一直定定地望着陶万里。
可直到三人离开,陶万里也只是低头跟在那二人身后,未给他半分回应。
柳折把他的落寞看在眼里,起身斟一杯茶,塞进他手里,安慰道:”人生聚散无常。“
柳归云以前在山野乡村里穷困潦倒了十四年,见识了无数次旁人的生老病死,哪里还不懂这个道理。
可一眨眼,泪水就控制不住,滴滴落进热茶里。
他不能说话,故而连哭泣都是断断续续的,拼凑不出完整的字句。
却声声刺痛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