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奇车从她身边缓缓开过。
车夫眼尖,调笑着说了句:“这尹大小姐又要接她未婚夫去看电影了。”
闻言,农乌泽才刚刚坐正,她抬起头来,只看到黑色的车尾巴,还有车尾巴后的车牌。
“小哥怎么知道他们是去看电影?”
“嗐,每天这个点,这尹大小姐都要和她未婚夫去看电影,我上次还拉过他们一程呢,尹小姐留洋回来的,未婚夫就是英国留学时候认识的,听说是个不得了有钱的白人,住在半岛酒店,说不定还是小姐您的老乡呢。”
农乌泽笑笑。
“那他们一般什么时候回来啊?”
“大概下午五点左右吧。”车夫回,“小姐,我们现在去哪啊?”
“砵兰街。”
“好嘞!您坐稳!”
黄包车最后停在一家面包坊前,她随意买了个能充饥的面包,一边往琴行的方向走,一边姿态优雅地撕下一片片面包往嘴里塞。
等到了琴行时,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怀表。
四点半。
表链在空中一甩,被她收进手心。
拿上修好的小提琴,往红灯区走去。
熟门熟路地找到那家歌舞厅,往嘴里塞了最后一口面包。
嚼完、咽下,然后往后台溜达。
路过一个转角,她的一只脚收回来,随后悠悠转身,和靠着门吞云吐雾的一个中年男人对上视线。
男人手里夹着一只雪茄,吐着烟圈,见她终于看到自己了,扯起嘴角,哼哼一笑,露出已经发黄的一颗牙齿。
农乌泽挑了挑眉,随后视线扫过他,在他怀里的女人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
那女人穿着高开叉旗袍,烫着时下最流行的卷发,头上戴着巴黎最新款的钻石头饰,柔若无骨地依偎在男人怀里。
哦,估计是新养的小情人。
农乌泽反应过来,视线又移回那男人脸上,抬起一只手,招了招:“嗨,辉哥。”
辉哥嗤一声,随着他的笑容,脸上的皱纹随之浮动,挤在一块,满脸都是横肉。
他头发梳得是时下香港最流行的大背头,但身上的西装偏大,而且藏在脖子里的一条粗金链子,让他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哟,Ashley?不是不干了吗?”他轻轻拍了拍怀里小情人的屁股,示意她往一边去。
对方娇滴滴的嗔了句,便提了提滑到一半的貂皮披肩,靠着门框看起好戏来。
辉哥一边朝她走来,雪茄的烟灰一边扑簌簌地掉落,两人距离渐近,他油腻的手往农乌泽的腰下摸去,但是被农乌泽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啧。”他不满又不屑的嗤了声,“缺钱知道回来了,骨头这么贱,装什么纯呢?”
农乌泽从不试图和他讲道理,也懒得和他讲道理,直白地问:“有没有活?”
“有啊。”
“那我想……”
“你想有个屁用?”辉哥从裤兜里摸出张纸,甩她脸上。“先给自己标个价!”
农乌泽的脸下意识瞥一边去避开,笑笑。
春寒料峭的,辉哥看着她被羞辱的样子,笑得很开怀:“自讨苦吃。”
笑声停了停,他用一根粗壮的手指指着她:“贱!”
然后他又是一阵仰天大笑。
他身后靠墙站着的小情人也用手掩着嘴,低低笑着。
农乌泽挑了挑眉,一只手还拎着她的提琴箱,另一只手抬起来,她看了眼怀表上的时间。
四点五十。
怀表被她塞进外套的口袋里,嘴角抿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我说了,我不做卖的生意。”
她不捡那张纸,就这么笑眯眯地直视着他:“我再问一遍,有没有小提琴手的位置给我?”
语气不冷不淡,却不容置喙。
一听她这摆谱的语气,辉哥瞬间就来了气,雪茄猛得往旁一甩:“你他妈跟谁说话呢啊!谁给你的胆子和老子这么说话!骨头硬成个吊有他妈的个屁用啊!装他妈什么冰清玉洁啊?卖艺也是卖!装个鬼的贞洁烈女啊你!臭婊-子!”
“有活吗?”她又问一次。
“要不你先把你初夜卖给我,我包了你,你这辈子也就不缺钱……啊!我靠你个臭婊-子敢打老子!你他妈活腻歪了是吧!”
农乌泽穿着高跟鞋,一脚踹在他命根子那,人还是笑眯眯的。
踢完,看着他两腿之间有液体一滴一滴滴到地上。
红色的。
靠着门的女人“啊”地一声捂嘴尖叫。
农乌泽则两只手连带着手上的提琴箱,一起悠悠往身后一背,身体前倾,一边悠悠往后退,一边笑嘻嘻:“哎呀,刚回春,我的脚有点不听使唤,辉哥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我这一回吧?”
后堂的打手被女人的尖叫声吸引而来。
两个人立刻扶住辉哥,辉哥指着农乌泽的手指颤抖:“你、你、你个臭婊-子……”
农乌泽和那群打手对视一秒,视线又移回辉哥痛得已经扭曲的脸上:“啊哦,看来是饶不了了啊?”
她笑着,直起身来,脚从高跟鞋里出来,又弯下腰,两指拎起鞋,站好,嘻嘻一笑,随后扭头就跑!
“给老子抓住她!!!”
穿着褂子的打手们蜂拥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