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换好衣服就有人敲门,是修水管师傅,这人一进门就露出破皮的手掌“你看,你老是催我,害我骑车太急摔倒了,你得付我加急费。”
池砚舟翻出手机的拨号记录举到他面前“哪有这么算账的,你看看,我总共就给你打了两个电话。”
没想到师傅手一摊,扬声道“不能这么不讲理啊,这下雪天我都赶过来了,你现在打算克扣我钱啊。”
怎么还倒打一耙。
这人一副无赖样子,池砚舟懒得跟他辩论,忍着脾同意多付十块给他。
送走师傅,两个人一点点用扫把把水赶进下水道口,又反复拖了几遍地,他们倚在沙发上,累得腰酸腿疼。
屋子里还是很湿,木地板踩上去会渗水,上面的漆皮也被泡起了包。
必须抓紧时间吹干,不然地板会发霉腐烂。
这种天气,开着窗睡肯定会着凉,何况季屿川发烧才刚好。
季屿川起身给保温杯灌满水,又往包里塞了两卷纸“走吧,去旅馆。”
池砚舟却没动,他有些尴尬“我没有外套了,可以借我一件穿吗。”
他唯二的外套,一件今天湿了,另一件前天洗完还没干。
季屿川愣了一瞬,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新买的,别给我弄脏了。”
池砚舟套好衣服,上面还带着对方身上的热气,暖乎乎的。
季屿川回屋换了身旧外套,这会瞧见他湿漉漉的刘海,动手把他露出来的头发塞进帽子,又找到条围巾,把人包成粽子。
刚才收拾完,身上出了一身汗,出门吹了风才感觉浑身冷飕飕。
季屿川带他找到家廉价小旅馆,装修破败,但最便宜的一间只要二十块。
前台的眼睛始终没离开电视屏幕,随便丢过来一把钥匙。
上面的房号有些模糊,只能辨认出前两位,对方爱答不理地叫他们自己试。
一共十种可能,他们挨个敲过去,排除掉有人的房间,剩下的试到第三间才成功。
是一楼最角落的屋子,拉开门就是一股霉臭味。
墙角的天花板滴滴答答漏着水,地板潮湿发烂,这股味道徘徊在屋子里,怎么也散不出去。
床单上沾着几个油点,不知多久没换过,好在被子表面还算干净,两个人就穿着衣服凑合躺在被子上。
房间里没通暖气,屋子里不比外面暖和多少,两个人后背紧贴着后背,冻得瑟瑟发抖。
早知道就把暖水袋带出来了。
季屿川喝了口温水,强迫自己闭上眼睛,赶紧睡着就不冷了。
但这里比出租屋更不隔音,隔壁的电视声音开得极大,走廊有小孩子又跑又叫,还有人叫嚷着打电话吵架,这些混杂在一起,像菜市场一样乱。
季屿川死死捂着耳朵,盯着黑暗中某处发愣。
屋子里有苍蝇绕着他飞,时不时落到他身上,他赶着苍蝇,突然有种荒凉感。
以后的某一天,水管仍然会突然坏掉,他还是要回到这里,连稍微贵些的房间都住不起。
或许像他这种普通人根本不适合在大城市生活,可他总抱着一丝幻想,好像再努力一点,某天就能靠自己过上更好的生活。
可到底什么时候会变好呢,他想,要是有钱就好了。
池砚舟也这么想,两个人翻来覆去谁也没能睡着。
季屿川听到身后的动静,率先开口打破沉默“你在想什么呢?”
“想有钱。”
“那有钱以后想做什么?”
“想创业。”池砚舟用手肘撑起半个身子,和他面对面“不管结果怎样我都一定要试试。”
季屿川有些新奇,自己像他这个年纪时,最伟大的规划还只是省吃俭用买本书,他居然就想着创业了。
“你呢,有钱了想干什么?”
“辞职,一口气交十年的房租,然后写自己的书。”
提到写书时,他一向平淡的眼睛里闪着光。
“你居然会写故事,好厉害啊。”池砚舟惊喜道“要不你现在就写,等你火了我去卖你的签名,钱我们五五分,这样我就有钱创业了。”
季屿川有些好笑“我为什么不自己去卖?而且,我还盼着你先创业成功发达起来,再买我的书带红我,最好念着合租舍友的旧情,帮我把十年的房租交上。”
“那我答应你,创业成功帮你交房租,你也要答应我,火了把签名分给我。”
“敢跟我做这种交换,我看你的投资眼光也一般。”季屿川指指自己“我哪有什么成功的可能。”
“我信你。”
季屿川有些疑惑“你都没看过我的文,怎么就说信我。”
“那你要不给我看看?”
“不给。”
池砚舟收了玩笑的心思,认真道“信你就是信你,不管有没有钱,我都会做你第一个读者。”
“一言为定。”季屿川笑道“我也盼着你早日发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