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开始做临时工,池砚舟每天陀螺一样从早忙到晚,也不过能赚三十块。
这样下去,他都交不起下个月的房租。
他偶尔趁着午休时间抽出空去面试,但不知道是年前工作不好找,还是他学历不够,没有一家公司给过回应。
池砚舟有些失落,难道真要一直在这里干下去吗。
他在旧书摊买了本破皮的商务杂志,立志回归有钱人。但这只起到安眠药的作用,几天下来他连半段话都没看完。
梦里他的公司飞黄腾达,收购了池家的产业,那家人向他求情,他冷漠着不为所动。
醒来又只剩犯愁。眼下钱流失的速度太快,工作还是未知数,他真的快要活不起了。
晚上十点多才下晚班,池砚舟搓着在冷水里泡到发木的手生热,他累极了,却并不想睡觉。
至少现在这段时间还是自己的,除了工作就是睡觉的生活,他一点都过不下去。
刚进家门,他就看到沙发上的舍友。这次对方换了件新衣服,不再是北极熊了,看上去应该还不便宜。
池砚舟有点羡慕,自己的房租都要交不起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攒够买新衣服的钱。
“这是差你的水电费和房东电话,我没带走的你可以随便处置。”
他回过神,瞧见桌面上的钱和纸条,有点难过“你今天就要搬走了吗?”
那份番茄面他只吃过一次,着实舍不得。
“就当是吧。”
这话让池砚舟有点摸不着头脑,他想起自己只存了家里的座机号,问道“我可以要你的电话吗?”
“我没有手机。”
“我留给你。”他随手撕掉一页日历,写留下一串数字“等你有了新号码,记得打给我。
对方垂眸盯着那张纸,不知在想什么,很久才接过去。
“再见。”池砚舟挥挥手,两个人就被铁门隔绝开。
屋子里只剩他自己,他四仰八叉地躺到沙发上,掏出PSP打游戏。
这一晚上手感极其不好,总是出现各种失误,他气得把游戏机丢到桌面上,
不玩了,回去睡觉,他起身却把垃圾桶踢翻了。
这屋子又小又满,每天不是踢到东西就是磕到腿。池砚舟深吸一口气,认命地开始收拾。
好在掉出来的不多,他伸手去掏滚到沙发下面的白色垃圾。
是个小药瓶,他瞧见上面的名字,表情变得有些凝重。
劳拉西泮。
这个药他一辈子也忘不了,妈妈死前吃了大半年。
想起这个人平时的反常,池砚舟心里隐隐出现了一种不好的猜测。他一骨碌爬起来,进了季屿川那间卧室。
这个人什么行李都没拿,留下个满当当的塑料箱子。
他在里面找到个小笔记本,看着像日记。救人要紧,池砚舟犹豫了好半天,一边对着空气道歉一边翻开。
中间许多被撕了下去,没剩几页有字的。
他不止一次提到一条漂亮的河,河岸的桥上吊着白色的钢索绳,夜晚亮起灯,在远处看就像发光的贝壳。
他突然想起季屿川之前说要搬去河里。
池砚舟心里有了答案,他拎起外套匆匆往楼下跑。
这会他也顾不上价钱,坐上出租车,描述了桥的大致特征,催着司机再快一点。
但愿现在赶去还来得及。
季屿川半个身子趴上围栏,前额几缕头发随风上下飞舞,遮住部分视线。
河水不算清澈,一个塑料袋正奋力挣扎着,风拂过水面,吹起几圈涟漪,连带着倒映的灯光也被搅散。
他望着那些光点出神。
今天是他两年以来最幸福轻松的一天,拿到月工资,吃了那家羡慕很久的高档餐厅,味道也就那样。
接着他看了场电影,买了新衣服新鞋,就这么轻易把存款花光了。
留出还给池砚舟的钱,兜里还剩几十块,他买了最喜欢的书。
他想,要是到下面觉得无聊,就看看书吧。
季屿川掏出怎么也改不过的稿子团成一团,环视四周没找到垃圾桶又塞回口袋。
他单手握住栏杆,借力跨上去。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还没来得放开手,就保持不上不下的姿势被人从背后紧紧勒住。
胯/下硌得生疼,腹部被挤到想吐,他奋力挣扎,身后的人重心不稳,抱着他仰倒下去。
季屿川下意识挣扎起来,那人怕他还要寻短见,双臂环得更紧了。
“放手。”他从喉咙中挤出两个字。
对方竟真的卸了力,待他坐起身,又重新抓住他。
“这么冷的天,跳河会很痛苦的,要不你等到夏天再来。”
居然是池砚舟,这个室友眨巴着一双杏眼,可怜兮兮地瞧着他。
“我就是从夏天拖到冬天的。”
那时候水中飘着花瓣和落叶,比现在要漂亮许多,可惜他一直没下定决心。
“你为什么想不开啊?”
季屿川不答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看了你的日记,对不起,但是你说随便处置,我是想帮你销毁。”池砚舟越说越没底气,偷瞄看他的表情。
季屿川没什么反应“看就看了,就是些烂事,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他又问“为什么要救我?”
池砚舟极其认真“你做的番茄面真的很好吃,我还没吃够。”
这算什么理由。他忍不住道“你怎么就确定我会做给你吃?”
“吃不到也没关系,至少这份手艺还没失传。”
季屿川又不说话了,他盯着河面很久才再次开口“但我白天花光了钱,这个月吃不起饭了。”
“要不以后我买食材,你负责煮怎么样?或者我也可以先借你一点。”
“你很有钱吗?”
“钱可以赚,只要有我一口饭,肯定不会让你饿死,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季屿川愣住了,朋友这个词太陌生了,他没敢应声。
池砚舟站起来,把手伸给他“走吧,跟我回家吧。”
他犹豫一会,还是把手放过去,借着对方的力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