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清晏听得他的笑声,瞬间回过神来,疑惑看着眼前人的背影,思索他第一次入这扇门的时候,也如此时一般冷静吗?
这样想着,她便问出了声。谢洄之看了圈周围,又掐着点算了算时间还够,便同她闲聊几句。
“进这扇门的时候,我已经处理了很多沉珂旧门。想必天道给了你一本天谴书,书上现在只有三扇门,之前可是足足有三十七扇门。剩余三十四扇都是被我关掉的。”
“为何会有这么多沉珂旧门未关,你师父呢?”祝清晏好奇问道。
说起这人,谢洄之笑起来了,“他懒,一直拖着不管。”
“是谁写的这本天谴书呢?”祝清晏又问道。
“也是我师父。”
“怎么会是你师父呢?他难道每个都进去过?”
“不清楚,我师父算是最早一批缘神,后来隐退了,后几任缘神水平参差不齐,有几位甚至在门内便折了,当时天道生怕下一任缘神也早早湮灭,便又请我师父出山了。”
“那现在呢,你师父还活着吗?”祝清晏问道。
“他犯了事,被天道亲手歼灭。”谢洄之语气平淡道出这一句,听不出什么情绪。
“像你师父这样随性的人,可有除去写书之外的喜好?”祝清晏听得上一句,便暗道不好,但生硬转移话题亦或者道歉,反倒更让人厌烦。
仿佛有一种“啊,你师父是罪孽,是禁忌,是你心中不能提及的伤疤。”的认真感。
谢洄之听见这句倒是笑了起来,“他喜欢躲在人间一角看百姓。”
这次可以终结话题了,祝清晏想。“真是位性情特别的缘神呢。”
“嗯。”谢洄之拉了拉祝清晏的手,将她向前牵了几步。两人站在街道拐角处一侧箱堆后,谢洄之指了指斜对面寺庙前的墙跟处,“看到那蜷缩的那位小乞丐了吗?”
“嗯。”
“一会儿他会因为抢走一位贵人的荷包被打,届时,你好好看一眼他的脸。”
如谢洄之所言,当街抢劫,那位小乞丐脸被人踩在脚下,头发被人狠狠朝后扯住,被迫露出一张血迹与灰尘混杂的脸。
“是他?”祝清晏心下猛跳,脑海中想过很多人,却实在没想过是这位。
与现如今已然长开、眉眼舒展俊朗、性格跳脱活泼的纪尘相比,少年时期的他更让祝清晏影响深刻。
看上去与兄长年岁相仿的少年,终日穿着鎏金暗袍,墨发高高束在发冠中,绷着脸一丝不苟。分明是宫中最善缝制的宫人所作的衣袍,祝清晏总觉得他的衣服不合身,宽宽大大,就好像没有脏腑一样。
那时,她同纪尘唯一的交集,便是每三月一次的祭祀大典。
纪尘站在高高的祭台上,目光朝她看过来时,偶尔会在一瞬间失去灵气,变成空洞死板的两只黑窟窿。
祝清晏感到害怕想要尖叫,却发现众人并未有任何异常,依旧以狂热虔诚的姿态完成祭祀仪式,仿佛只有她一人,在清醒中被卷入吃人的黑暗。
但后来,这种怪异感渐渐消失了,许是纪尘长开了些,身板不再单薄,也许是他的能力更强了些,不会在祭祀时出现差错。虽仍旧话很少,眼神却越发明亮灵动。
于是国师在宫中越发受欢迎了。
祝清晏一向对神秘又有趣的事物难以抵挡,虽两人未有交集,她心中却渐渐放下曾经对他的排斥。
如今看见那张脸,久违的记忆顺着心口直冲脑海,祝清晏远远瞧着那张脸,仿佛感受到许多年前,自己要被那双空洞巨大的眼睛吸走的恐惧感。
“纪尘?”祝清晏喃喃道,语气中带了不肯定。
“是,也不是。”谢洄之发觉有目光看向这边,拉着祝清晏朝后躲去。
“纪尘是我第一次跟随师父入此门时带出去的念洄。但渐渐,我并不知道自己带了个什么东西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