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史远吓得当场跪地,撕心裂肺哭了起来。
“放心,我会处理的。”幽幽声音再次传来,短短一句,宛若松开史远被捏紧的喉咙,“谢谢大人,谢谢大人!”他磕得满脸是泥。
“卫九?”谢洄之隐约记得,金皇李子昆手下有批死侍冠以卫姓,他摇摇头,想必不是,方才那批是同缘师。
青面獠手中养着一批同缘师,怪不得敢接这场交易。但如今看来,这批同缘师实力堪忧,只将史远的魂相破坏,顺带抹除小聂的部分记忆,却未散去冤魂。
他看着眼前被定格在原处的史远,嗤笑一声,手指挥动几下,随即,关于史远之命格便全盘托出,史远再次开始移动起来。
谢洄之跟在史远后面,看着眼前景物不断变换,从阁楼到市井到乞丐窝再到一金姓人家的武奴隶。果真应了那青袍男子的话,天道给了他个衰败至极的命格。
莲花冠伴生很多财宝,史远被留下一命,整个史家村又只剩他一人,这些财宝便都归属史远。
最初这史远靠着这一笔沾着人血的财宝活得足够恣意潇洒。他出身本就卑贱,不知晓物件的价钱,又仗着金银财宝多,被不少人当做冤大头坑了好些。饶是如此,他还是为自己安置了三进三出的庭院,入酒楼,置门面,娶娇娘,生新子,花天酒地,好不逍遥。
但这世间的福泽有定数,因果轮转,好不严格。生搬硬抢得来的,定会被千百倍讨回。
史远自知造下大孽,心怀鬼胎,花重金请了位得道高人,为他做了场巨大的法事。得道高人赠予他一鼎香炉,告诫他香炉里供奉着神仙,只要日日向神仙祷告忏悔,孽障自然便消了。
史远如获珍宝,当即下跪给得道高人磕了几个头。
谢洄之却越看越觉得,这位得道高人眼熟,直到看到他指尖绕出的一节植物茎叶,才恍然大悟,这分明是灼夜!
看来,她,青面獠,与这扇门关系匪浅。
有了香炉作保,史远的日子又怎么会好过呢?
他开始屡屡碰壁,做生意赔本,入赌坊必输,出门必被抢,妻子生病去世,他自己也因莫名卷入一些朝政纷争铃铛入狱。再后来,史远变卖家产,房子、田地、牛羊、店铺统统卖了个干净,越过越穷,只剩下最后一块翡翠玉的腰佩没当。
不知为何,他硬生生留下了这块玉佩,留给儿子当做最后的家产。可惜,最终,他儿子因为粮口粮不够,在颠沛流离生活开始没几天,将他一个人留在了破庙里,再也没问过生死。
谢洄之心下了然,这也只是他这一辈子的死法罢了,想来,全村四百余人的姓名,需要他生生世世来偿还了。
谢洄之盯着那枚碧玉,看了又看,总觉眼熟。
他仔细回想,依着他这个记性,若不是分外熟悉之物,就定是近日所见。
从上一个散谴门出来,他路过竹林,救下了砍柴的樵夫,发现古怪的马车,找到四海客栈......
嗤笑一声,谢洄之总觉得世事弄人,史远害得史家村全村覆灭,却是其女史聂成了念洄。
而他,早已替小聂报过仇,那位佩戴碧玉的黄牙大哥,早便死在他手中了。
因果了结的那一刻,谢洄之抬头看了看天,天际翻起来鱼肚白,渐渐亮起来了。面前的景色一刹那之间全部消失,隐去在这世间。
腰间的墨黑玉佩转了转,三个瞬息,他回到了史家村。天际越来越亮,早晨的阳光泛着白,照在这片地上,更显狰狞。
黑焦油顺着屋脊滴答滴答,因为气温骤冷凝结些许,有些停滞在半空,空气里是说不出来的刺人的味道。谢洄之顺着一扇堪堪还称得上是门的黑状物缝隙里瞥进去,几个零零散散的黑焦块散在地上。
祝清晏陪着小聂待了一宿,她找了一片干净的地方,又从地下那间屋子里寻了一块干净的木头,两个人就这么坐在那,谁也没合过眼。
她正看着自己左手手臂上的一处淡粉色月牙疤痕发着呆,想起昨晚小聂对她说的一句话,“阿姐,我的左手手臂上也有一块月牙疤痕。”
她的这块月牙疤痕是怎么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