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疤痕,不太妥当。
自出生便有一块,淡纹,后来四五岁趁宫人们不注意,爬上假山摔了下来,左手手臂恰好撞上一块石头,石头锋利,她又顺着擦了一下,恰好从那块胎记上划过。
后来伤好后,胎记与疤痕融为一体,再长大些,两者融成一块月牙,仿佛是一同从血肉里长出来的一般,分外和谐。
小聂伸手摸了摸祝清晏手臂上的疤痕,淡淡抚过,引起她浅淡的酥麻战栗感。
“怎么了?”祝清晏看着她的动作,歪头靠近,低声问道。
“没什么。”小聂收回手,又抚上自己手臂上的月牙疤痕,伸出食指和拇指比划几下,比了比长度和宽度,又浅浅放到祝清晏手臂上。
“比我的长了些,宽了些。”小聂抬眸看向祝清晏眼睛,极为认真道出一句结论来。
“噗嗤。”祝清晏被她这幅模样逗笑了,眉眼弯弯,嘴角弯弯,浮出轻快之意,“或许是我们之间特有的缘分。”
小聂迟疑几瞬,点了点头,顺着祝清晏的动作乖顺倒在她怀里,眼里闪过纠结。
祝清晏背上浮起一层密密麻麻的汗,凉风一吹,透心凉瞬间沁入骨髓,传回大脑,刺激着她高度紧张的脑海。
背后无数尖刺就这么对着她,自远而近,悄无声息,悬而未决,对准她身体每个地方,若是被它们这么一穿入,真就死透了。
而最怀疑的人,便是她怀里这位。祝清晏低头复杂看向小聂的头顶,为何要致她于死地?
她怀里的小聂同样有此疑问,为何要致祝清晏于死地?她懵懂感知到,她很熟系很亲切,不能死。
小聂的眼中纠结万分,小孩子实在不懂掩藏情绪。
可是那位很像母亲的婶婶,想让自己杀了她。
灼夜站在暗处,看着抱在一处的两人,眸色暗淡,笑自己何苦。
不论救谁,舍谁,都是一个人,既然如此,又何必非要留下一个,舍弃一个。灼血本就是小聂,也本就是祝清晏。
脱离魂相再久些,自己杀了祝清晏夺走真身又如何?灼血也是必死无疑。
况且,灼血,早已回归小聂身。
况且,自己当初带走灼血,不也是自以为小聂就是当初被自己伤过的女胎,想要弥补么?
祝清晏才是当年尚在那位阿姐腹中的女胎。
如小孩手腕粗壮的根茎自灼夜手中飞速而出,将那些冰刺打个粉碎,祝清晏听到响声,转过身去。
下一瞬,那粗壮的根茎直直刺过两人身体,祝清晏闷声前倾,瞳孔涣散,嘴角蔓延鲜血,抱着小聂倒在血泊中。
灼夜勾唇笑笑,收回植株,靠在一旁睡了过去。门内没有了承载她的虚幻身体,灵力消散太快了。
天边的新日金阳悄然爬上山脊,释放橘霞率先探查人间,谢洄之看着还泛着清冷的天际的阳光,微微眯了眯眼。一晚过去,混着焦油味、尸体味的晨雾让人吸进去,湿冷黏腻,让人的每个毛孔都沾上了腥苦。
白衣依旧一层不染,就这么站在光晕中,半边脸被光晕抚上,像极了那供奉在周缘寺里的相了缘神神像,护佑苍生七百年的神灵。
孤独又强大、悲怆又无情,孑然一身,毫无牵挂。
但真的能做到不牵挂,不起波澜么?
他自嘲一声,捂上心口,这样的缘神,天道永远不会满意。不过,他又勾唇笑笑,不满意那就换人,他不觉得这样有何不好。
他转过身,原路返回,走时为两人设下的保护符咒并未破散,想来无事发生。
倒在血泊的两人和睡在一侧的灼夜迎着光晕也算入了新一日,谢洄之眉眼闪过戾气,瞬移向三人。
他瞥了一眼熟睡中的灼夜,随即迅速将地上两人扶起,摸了摸祝清晏的脉搏,微弱却还跳动着,又掰开眼睛瞧了瞧瞳孔,右手一翻,附上她伤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