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洛克收回注视蝙蝠车（老天，它连喷出的尾气和扬起的尘沙都这么炫酷）的目光。阿卡姆的车来了，运走小丑、疯帽匠跟贝恩，他让手下把猫女押回警局。可他再回头，猫女已经逃之夭夭了。

他意外又不出意料，只能原地骂几句以解心头之愤。

辛西娅出现在火拼范围的外围。严格意义上来说，她压根分不清谁是谁的人，只知道现场有两拨人。但奈何企鹅人的手下有属于企鹅人的徽章标识，一眼给她看到了。

“现场情况怎么样？”提姆问。卫星影像其实已经大概给出了现场的模样，但是姑且他想听听一个人的辛西娅会怎样处理这件事。

辛西娅：“唔，两帮人在枪战，企鹅人的手下占上风。”

“你打算怎么做？”提姆问。

辛西娅落地，确认地上死了的人是真死了，阖上他的双眼，反手一个固定魔法，回答：“阻止他们。”

她走过人群，把悬在半空的子弹都变成花瓣，把打在一起的分开，把刀变成玫瑰，把棍子变成芦苇。走到企鹅人的手下保护的集装箱里旁，解除一边的小弟脑袋部分的魔法，让他能够说话：“里面是什么？”

那人战战兢兢回答：“药物。”

辛西娅漫不经心地点头，来到另一边的小弟边上：“你们来这里干什么的？”

“收了钱来这里截一批货物。”他说。

“收了谁的钱？”她接着问。

那人说：“黑面具。”

又是黑面具。一面都没见过，但处处有他的影子。真是有够烦人的。

“黑面具到底是谁？”辛西娅忍不住揉自己脑袋。

“哥谭最大的毒贩。”杰森拧油门。像是听到了这巨大的引擎声，蝙蝠侠在驾驶位偏头，看了他一眼。

辛西娅品出一点憎与恨交融的味道，没有继续就这个话题聊下去，只是依稀觉得或许这也是警察迟迟未来的原因。她慢慢穿过集装箱，走到岸边，看脚下涌动的海水和海上涌动的乌云，鼻尖依稀闻到从火拼现场飘来的血腥气，也有可能是她鼻腔残留的味道。她分不太清，因为它在她使劲嗅闻时又不见了。她的五感远没有魔力感知敏感。

她低头看了一会，越发觉得那海水温暖，直让人想沉进去回到母亲的肚中。辛西娅手指轻轻挥动，一团海水颤动着漂浮在半空。来不及让她再玩一秒，海水瞬间化箭，挡开来者的子弹。

辛西娅没回头，但是也没想问对方是谁。她关掉通讯器：“达瑞斯。”

达瑞斯站到她身边，一米九的大个衬得她一米六的小个子娇小十分。他痞笑：“就是来打声招呼。”顺便试试能不能一雪前耻。

“我本来就没有打算做超级英雄。”她仰头。

达瑞斯扬眉，表示他听着。

辛西娅盯着他：“蝙蝠侠是超级英雄，所以我也会是，这是报答。”

达瑞斯掂了掂手里的酒，认真地弯腰直视她：“因为我的职业，我和我老婆想要但没要孩子。如果蝙蝠侠没有办法给你除了物质条件以外的东西，你可以来找我们。”他咧开一个真心实意但仍旧有些吊儿郎当的笑，“我看你也很有做这行的潜质。”

辛西娅本想拉着他席地而坐，达瑞斯把自己的外套铺在地上给她。她道谢，有意无意地回避了达瑞斯说的话。两个人沉默一会，她终于开口，向这个没有见过几面的人问：“为什么？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好？”

“这个我还真没想过，可能是因为我爱做好事吧。”达瑞斯仰头灌了一口酒，口齿不清道。

辛西娅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但又觉得或许没有更好的答案。她故作老成地叹气，惹得达瑞斯侧目，她说：“我如果跟随你也只会效仿你，你不会需要有人代替你亲手杀人的，但蝙蝠侠需要帮手。”

“这倒是，”达瑞斯点头，“你确实很有做杀手的天赋。”

辛西娅沉默。他们又坐了一会之后，她起身，把外套还给他：“他们来了，你走吧。”她把一颗防御道具给他，“这是能够张开十分钟固定魔法的道具，谢谢你。”

“我不需要。”达瑞斯摆手，悠悠地拍了拍身上的灰。

“我猜也是，”辛西娅笑道，她挥手，“还有，我不是有天赋，我是因此而生。”

达瑞斯动作一滞，他还想说什么，可“C！”的呼唤声已经很近，必须马上离开。他意识到这就是她现在才说这话的原因。

达瑞斯迅速跑走：“再见！”

“或许吧。”辛西娅在心里说，看向来找她的声音的来处。几道落在集装箱上的沉重声音靠近，杰森探头，脸色不算好：“你关了通讯器？”这是废话，但不影响他的表情关切大于愤怒。

蝙蝠侠则落在她不远处，几乎像质问：“你刚才跟达瑞斯·金凯德在一起，”达米安跟在他身后，没说话，脚步却跟着他步步紧逼，“他很危险，你不该贸然靠近他。”

杰森本来站在一旁，听到这话，就差翻个白眼。他直接挡在辛西娅身前：“够了！”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辛西娅则从杰森身后站出来：“他对我很好。”她不着痕迹扯了扯杰森的衣角，“谢谢你们的关心，如果你们是这个意思的话。”杰森不情不愿地后退，做了个“控制狂”的嘴型。

蝙蝠侠不为所动，辛西娅仰头，只觉得这副身躯如此高大，沉黑的夜幕似乎都是他的披风。她金色的双眼在夜晚冰冷地反光，似有捕猎者的错觉。但他们彼此都知道，错觉仅仅是错觉。蝙蝠侠只是人类，辛西娅只是小孩。

她严肃地说：“如果你需要，我可以为你抓到他，只不过要等到我跟他的下次见面。”她自认为这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

蝙蝠侠问：“你认为他在帮助你？”

辛西娅则说：“我认为他的一些话帮助到了我，而他拒绝了我的回报。”她展示手心的那颗魔法道具。她此刻已然有些不耐，蝙蝠侠多少有些咄咄逼人。

“你不清楚他是什么人。”蝙蝠侠不赞同地看她，辛西娅几乎可以想象到他如何皱眉，射出沉沉的如炬目光，“你太容易受到别人的影响，你不应该靠近他。”他的话比冰龙的鳞片还要冰冷和坚硬。

“你是我的监护人，至少是之一。”辛西娅丝毫不畏。尽管正经龙早已不被允许捕杀，但魔龙的魔核在她空间里可数不清。

这下，就算蝙蝠侠再强硬，也无法无视她话里的明示：他是她的监护人，所以她才接受他的影响。这可以是示弱，但布鲁斯更愿意把这视作她在告诉他：他的监护权是她赋予他的。她的傲慢在言语间展露无疑。

“你以为你有的选，而你甚至躲不过恐惧毒气。”他丝毫不减厉色，知道自己的话正在朝伤人的方向滑去，但他必须提醒辛西娅：她以为自己可以选择接受谁的影响，可是，总有些事情她力所不逮，人再强大也无法控制所有事。

这恰恰戳中辛西娅的痛脚。她不能忍受自己差点就要被区区毒气杀死，如果不是自己的身体足够强悍能代谢掉毒素，如果她不幸真的死去，她一定会在复活后，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不惜一切杀死稻草人，哪怕会惹怒蝙蝠侠她也在所不惜。

她不再平静，甚至用戳蝙蝠侠的痛脚作为反击：“而你觉得，所有事情都要在你的监管责任范围内。”这句话同样也在讽刺蝙蝠侠，觉得她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而他才是努力掌握一切的人。

她同样也知道，这样做不对，她不应该这样。虽然她接受监护人的监管，不等同于她接受所有事情都要听从于他。但她其实不在意这一点。真正让她在意的是，她再一次失败，而她被反复提醒自己的失败。

她只是在迁怒布鲁斯。

蝙蝠侠沉默地吐息，他无可否认，辛西娅所言确为事实。她也闭目深深吸气，又重重吐出来，胸膛起伏几下，不去看他。

他们这样继续互相伤害没有意义。更准确地说，辛西娅清楚，是她在伤害布鲁斯。

所以辛西娅再次深吸一口气，把手挡在她跟蝙蝠侠之间：“我应该冷静一下。”她比了个手势，“这件事晚点再说，先把夜巡完成，你没意见吧？”

蝙蝠侠沉默片刻。他扫过从愤怒平静下来紧紧抿唇的杰森，扫过跟杰森站在一起、隐晦地看着杰森的达米安，视线回到倔强地仰望着他的辛西娅。

她与他的孩子们万般相似又根本性地不同。靠得太近容易彼此伤害，而她知道保持距离，所以可以保有及时的理智。然而所有靠近换来“我们并非如此亲近”的潜台词也未必不伤人。

布鲁斯不忍地再次瞥过自己的孩子。

似乎隔了很久，但实际上只有短短几息之后。在一群少年英雄的注视中，在涌动的大海和沉黑的天空凝视下，蝙蝠侠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