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收到花的高考结束了。
这之后不久就是中考,林断在家自己复习,由林景言耐心教导。
此刻他正坐在书桌旁,解着一道物理题。抬头就能看见坐在对面备课的林景言。
犹豫片刻,林断放下笔,问道:“哥,你要给他多少钱?”
昨天,在林断的追问下,林景言承认了两件事。
第一,他的确和罗秋蘅有意思。
第二,他要给继父钱。
林断猜测,第二条是为了自己。林景言给继父钱,让他拿去吃酒赌钱,条件之一可能是不准碰自己——或者说不能像上次那样严重。
这段时间,林断尽管都在家学习,却也隐约听见了一些风言风语:“罗秋蘅喜欢男人。”
是继父干的,林断不用问也知道,可林景言却没什么反应。
林断觉得,林景言可能已经和罗秋蘅约好了要永远离开这里,所以才能如此不在乎。这几天他也一直在整理笔记,然后将这些资料拿去卖给辅导机构,薪资很高。
只是林断还在这里,那么林景言就没办法彻底切割。
一切都是有代价的,林断知道。
所以他得偿还。
“没多少,”林景言头也不抬,低头写字,“你好好复习,安心备考,别瞎操心。”
今天的午餐是炒饭,林景言做饭很好吃,林断捧着碗饭扒拉着。
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母亲在厂里做工,继父不知去哪儿鬼混,倒是难得的安宁。
用餐时,林景言注意到林断不太说话。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是不是肚子又疼了?”
林断摇了摇头。
片刻后,问道:“秋蘅哥……他,他怎么样了?”
语气小心翼翼的,但林景言还是放下了筷子。
沉默了许久,林景言轻轻地说:“他和家里闹得很僵,出不来,我联系不上他。”
林断呆呆地点了点头,又想要调节气氛,语气故作轻快,“你和秋蘅哥会考一个大学吗?”
林景言又沉默了会。
“他……腿骨折了,高考没发挥好,”顿了顿,林景言平静地说,“但我会和他报一个大学。”
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林断突然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只好埋头吃饭。
为什么啊,为什么会这么难。
备考的这十几天里,林断越发心不在焉。
每当继父带着一身酒气回家,嚷嚷着嫌弃母亲做的饭,进而在家里大吼大叫甚至大打出手时,林断总是恨不得他能去死。
每当继父用阴冷的目光对上林断,又警告似的看向林景言时,林断总是恨不得他能去死。
每当在路上看见别的父母和孩子幸福的笑颜时,林断总是恨不得他能去死。
母亲的哭声越频繁、罗秋蘅联系不上的时间越长、林景言的眼神越沉默,这一切的一切,都快要把林断折磨疯。
林景言起码会被他牵制三年。这三年期间,林景言一定会担心自己,一定会每月被继父敲诈,一定会没办法好好开始新的生活。
罗秋蘅呢?他也会被连带着拉下水吗?继父会继续给他泼脏水吗?会不会……也去勒索他?
林断攥紧了被子,眼睛在黑暗里睁着,他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虚无。
如果,继父死了呢?
中考结束的那天,林景言来接林断,看着他从考场走出来,递给他一碗五颜六色的冰淇淋球。两个人一起回了家。
走在路上时,林断坦白:“我没考好,可能进不了重点班。”
林景言摸了把林断的头,将手放在他的肩头。
“没关系,我是你哥,你的未来有我给你托底。”
林断听到这话,心里想要落泪的冲动更加剧烈。
为什么啊,为什么你会这么好。
他轻轻“嗯”了一声,握住了肩膀上的那只手。
第二天,林景言要去补课机构,一大早就出了门。
听到门关上的那一瞬,林断睁开了眼。他起身,没有穿拖鞋,静悄悄地走出了房间。
家里所在的小区已经很有年代了,是那种相当老旧的建筑,不少家具都是木造的。
林断看见玄关处继父的鞋子在,他没有出门。
如猫走路般,林断蹑手蹑脚地走到继父的卧室,竖耳倾听。
隐约可以听到微弱的鼾声,明明是极端厌恶的声音,但林断听了很久。听着听着,有种仿佛在下一瞬间对方便会起床的奇特感觉,这让林断不禁用力的握紧了拳头。
之后,他静静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换了睡衣,坐在椅子前。
靠近继父不过几分钟,林断精神上就陷入了极度的烦躁与不安之中。虽然他竭力想从这些不愉快的思维里解脱出来,但没办法,他做不到。
这就是林断的个性,直率而短视,热烈坦诚又拧巴多虑。面对问题时,他绝不会选择逃避,而是努力在一团乱麻的思绪中找到最优解——他以为的最优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