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在林歌和同学筹备好补习班准备开课的那天,林歌也带着林断去了,依旧是背着他下楼,扶着自行车带他走。
林断很想说自己的腿其实已经一点都不痛了,但被背着的感觉很好,他有些舍不得。
补习班分高一高二,林歌负责高二的那班。他做事细心严谨,但讲课确实有些枯燥,奈何脸好看,因此上课也没几个人睡觉。
听得进去的人听课,听不进去的人看脸,林断坐在第一排的位置记笔记,他时而属于前者,时而又是后者。
高考成绩出来的那天,林断是和林歌一起查的,两个人坐在客厅里,守着手机,等着那条短信。
中午十二点,信息准时来了。
689,全市第1,全省第17。
林断看到消息的时候,先是愣了愣,明白这串数字代表着什么后,转过身用力抱住了林歌。
“哥……”
林断特别激动,比他自己考得好还要开心,他各方面意义上的高兴。
既为天道酬勤终不负的亘古真理欣慰,也为林歌得偿所愿而感动。
此刻林歌嘴角也微微扬起,神采奕奕的,眼睛弯出好看的弧线。他捏着手机的手指松开,转而轻轻拍了拍林断的背。
在这个夏天,林歌如愿以偿,他可以去北京,他可以离开林宗泽,他可以逃离这个家。
说不清什么感觉,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激动那么兴奋,心里只是“啊”的一声感慨,一切好像就都这么结束了。曾经打不完的瞌睡,写不完的卷子,熬不完的夜,考不完的试,原来真的都结束了。
刚习惯家里多了一个人,身后长出一个小尾巴,时不时冒出来的一句“哥”,这些也得说再见了。
春夏秋冬来回交替的许多年,在这个城乡结合的落后小城里,林歌出生,长大,然后也将离开。
报考志愿的那天,林歌被叫去了学校,拍了张优秀毕业生的照片,又被几位领导叫去谈话。其实谈不谈也没什么区别,名校肯定是稳了,怎么报学校都有面子。
林歌最终去了P大,学法。
平常的一天,从补习班回到家后,林断坐在餐桌旁拿着盒牛奶慢悠悠在喝。他看着厨房里林歌切菜的背影,宽阔又高大,看着看着林断就更舍不得。
背影重叠,林断眼前有些模糊。
他咬着吸管,慢吞吞地开口,声音有些哑,软乎乎的听起来像撒娇:“你为什么要学法?”
“赚钱。”
赚钱?林断脑子里想着这个理由,觉得不太对。
林宗泽虽然称不上多有钱,但也不是很差钱,日常吃穿用度没有任何压力,林歌为什么会急着赚钱呢?
而且他是理科生,想赚钱应该还有很多别的专业可供选择。
看出来林歌不想说,林断也就没问,继续喝着奶晃着腿看人做饭。
晚上吃完饭后,林断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敲了敲林歌的门。
林歌开门的时候肩上搭着条毛巾,头发还在往下滴水。兴许是刚洗完澡,皮肤通透干净,眸色黑沉沉的,正看着林断。
林断心里一动,咳了一声,才不好意思地说:“能不能把你的笔记借给我复印一份?”
“做什么?”
“学霸笔记,我要好好拜读。”
林断和林歌的相处已经挺随意了,日常开开玩笑是家常便饭,当然都是林断开。
他要笔记想拜读是假,想留下点念想是真。
自打录取通知书来了后,林歌就开始收拾行李,丢的丢,卖的卖,房间从又杂又乱到又空又静。林断肉眼可及的林歌的东西越少,他就越焦虑。
“借一下呗,我明天复印了就还给你。”
“我都卖了。”
林断小臂抬起,撑着门框,身子斜椅着,挺站没站相的——他只在林歌面前能放松成这样。
听到林歌的答复后,他站直了身子,掩饰性地笑了下。
P大8.21开学,今天是18号,林断在卧室里闷了一整天,直到晚饭的时候才被林歌揪了出来。
“中午叫你怎么不吃饭?晚饭也不吃了?”
林断坐在餐桌旁,看着面前林歌做的面条,心里越发难受。
他也说不上来,但他就是不想让人走,他不愿意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他不愿意林宗泽单独和他相处,他也不想一个人走夜路回家,他不想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看不见林歌。
依靠可以,依赖不行,否则林断真的会再一次崩溃。
他知道,他不能依赖林歌,这是没理由的,不应该的,没资格的,林断都知道。他哥很善良,对他好不是因为自己值得,而是因为他哥是个很好的人。
“没事,我就是中午不太饿。”
林断捏起筷子,开始吃面条。林歌坐在了他对面,静静地看了会埋着头一言不发的林断,一直皱着眉头。
19号那天,林歌一大早就出了门。等林断揉着眼睛起床后,一出房间门就碰上了刚回来的林歌。
“哥?你出去了?”
“嗯,”林歌低头换好鞋,然后走了过来,把手里提着的一个小袋子递给林断,“给你的。”
“给我?”林断受宠如惊地接了过来,问道:“是什么?”
“自己看。”
林歌走去厨房了,他买了俩肉夹馍,到案板上给切成了四小块,方便林断吃。
林断坐在沙发上,手心在睡裤上搓了搓,极为珍重地取出了袋子里的那个小盒子,看商标其实就已经知道了,但真的打开后,林断还是愣了愣。
是个手机,触屏的,目前市面上还挺贵。
林断拿起手机,拖着个石膏腿走过去,扒着厨房门,又哑着嗓子软乎乎的开口:“哥……”
“电话卡安好了,我在里面存了我的号码,”林歌顿了顿,“没事少打给我。”
“哥……”林断眼睛已经有些红了,他走过去,从后面轻轻抱着,脑袋蹭着林歌的肩膀。
20号那天,林歌早上四点就起了床,去外面买了早点回来,简单洗漱后收拾好了所有的行李,临走之前,他回头看了眼林断的房门,还闭着,看来没吵醒他。
六点闹钟准时响起,林断立马睁眼弹跳起床,一把推开房门跑到对面房间敲门,“哥!起床了!”
拍了半天,没应,敲门声在偌大的家里回荡。
林断早就注意到了,他回头又看了眼餐桌上用盘子盖着的包子,第二次主动推开了林歌的房门。
房间空荡荡的,白色窗帘被风吹起,哗啦哗啦拂过书桌上放着的那几本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