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开房门,只见唐祠背对着他们站在桌前,手里握着的正是那把武士刀,上面的符纸红绳被解开丢在一边。
陆七悄然掏出几张黄符,收着细眉试探性地问了句:“唐祠哥?”
“哈哈哈——”
唐祠仰头大笑慢慢转过身,往日的温雅气质不见丝毫,惟有满目的凶狞,“你们关不住我!”
话音还未落下,他就举起刀朝他们劈去,钟行往旁边一偏,左手擒住他的手腕,右手握拳击在他腹部,毫不顾忌情谊的一记重拳成功将唐祠打倒,并将其摁在地上。
陆七应时跑过去将黄符贴在他额头上,振振有词地念道:“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四灵天灯,六甲六丁,助我灭精,妖魔亡形,五行三界,八卦斩鬼!”
唐祠痛苦地张大嘴巴哀嚎,仿如声带都要撕裂开,双目赤红险些翻过去,只一会儿他身上就冒出一团黑烟顺着风消逝,他也暂且晕了过去。
见附身之鬼被灭,她马不停蹄的重新将武士刀封印,感受到手里沉甸甸的重量,眉间是说不出的愁郁,“这个烫手山芋得尽快处理才行。”
“有办法吗?”钟行也知这把刀的麻烦,神情严肃了几分。
“本想找个寺庙超度,但恐怕不行。”陆七将刀放回桌子,关上并锁紧开了一条小缝的窗户,“我都不能全部超度,更别提那些老秃驴了。”
万一一个不小心,我还真担心会血流成河。
钟行斜靠在墙上,懒散地抱起双臂,半阖着眼睛注视她,沉静清冷,让人愈发捉摸不透他的情绪,难辨深浅。
“你想跟曲腾合作?”
“谁说是合作?各取所需罢了。”陆七耸了下肩,瞳子似笑非笑地转向他,“面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找上门?尽早了解真相不好吗?”
他眯缝着双眸,目光有一丝探究、有一丝认真,还有一丝玩味,“不怕有诈?”
“怕。”她定定地盯住他,蓦而扬唇一笑,带着缕勾引和促狭,“不是有你吗?”
“嗯~”他轻挑一下眉,嘴边的笑意渐盛,连眼底都不可抑制地流露出笑味,稍歪垂着脑袋低笑几声,“听你的。”
“我的肚子怎么这么痛?”
唐祠苏醒过来,捂着相当痛楚的肚子艰辛地爬起来,茫然地看了看站在两边默不作声的人。
“发生什么了?”
陆七捡起地上被撕烂的符纸和红绳,没好气地说:“你进这里来干什么?是你把这刀的封印解除的?”
“我就是看门没关紧,结果看到这把刀掉在地上,上面的符纸也被风吹走了,我准备把它放回去,没想到...”唐祠晃了晃昏沉的脑袋,之后发生的事他没什么印象,“我好像听到有人在跟我说话...让我把身体给他?”
“小七,到底发生什么了?”他不安地问。
“没什么,你被这刀里的亡魂附身了。”
“附身!”唐祠没有他们那么冷静,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我刚才被附身了?”
她不以为意地点下头,“嗯。”
“我就碰了它一下就这么危险,得赶紧解决才行啊。”
“废话。”
“你们有什么办法吗?”
钟行先行踏出房间,落下一句不咸不淡的话,“出去说。”
“走吧,还没待够?”陆七见他还愣在原地,挤眉狡黠一笑,“怎么?被它附身的舒服,想再试试?”
“......”
唐祠闻言火速逃离房间,这种被附身的昏沉沉的感觉,尤其是醒来后身上还会有一些莫名的伤,他是不想再经历了。
客厅,三人分散而坐,气氛额外静寂。
陆七两人将曲腾谈合作之事巨细无遗的告知唐祠,他手肘搭在膝盖上默不作声地听完,双手合十抵着下巴,微垂下头沉思,额发挡住了他的眉眼瞧不清神色。
“你搁这装深沉呢?”她斜覷一眼,下一秒朝钟行伸出手掌,“把他的电话给我。”
钟行随手拉出茶几的抽屉,捻起里面的一张便利贴轻飘飘地放置桌面,动作虽有些漫不经心和缓慢却不见一丝踌躇。
就当陆七准备去拿时,唐祠突然“啪”的一声巴掌死死压住便利贴,眉头几乎拧成一个“川”字,“你真的...你们真的考虑好了?”
“废话。”陆七盯着他与茶几完全贴合的手掌,冲他勾了勾手指,“你想干嘛?赶紧把电话给我。”
“小七...”唐祠转头又深深望一眼懒懒靠在沙发上的钟行,“阿行,你们好好想一想,这分明就是陷阱,难道你们没看出来吗?”
他绝不相信,这两个人精连这么明显的陷阱都看不出来。他们这种不以为然的态度,着实让他禁不住担忧。
陆七收回手,坐靠在独沙上,翘起二郎腿好笑地看向极为严肃和发愁的唐祠,“坐以待毙,还是主动出击,你会选哪个?”
“我...”唐祠垂下睫毛,眉间郁结难以消解,犹思一会儿期待地抬起眼皮,“或许还有第三种?”
“你说说第三种是什么?”她睨着他轻笑。
他被看得心虚,心情逐渐变得沮丧和沉重,“我...不知道。”
“白无与面具人的恩怨就藏在那里,我是没什么兴趣想知道,但该死的是这牵扯到我的人身安全。”她气愤地抱紧双臂,揪住秀眉很是烦躁,“我可不想被追杀的稀里糊涂,再说如果曲腾敢骗我,你以为我会放过他?还有大叔哪是会被轻易撂倒的人啊。”
钟行喝着一罐啤酒,薄唇勾了勾,“哟,难得听你夸我。”
她鼻腔轻哼一声,好似不解他的大惊小怪,“我是那么吝啬的人吗?”
唐祠暗暗长叹一口气,“如果你们真的决定了,我也不拦着,但是我得跟你们一起去。”
见他松开手,陆七倾身过去抓起便利贴,随口问:“你去干嘛?没事自己在家陪陪女朋友,看看书,你不用上课啊?”
这次危险重重,风险随处可生,她不愿扯唐祠下水,这毕竟与他无关,牵连越深,只怕以后越不好脱身。
“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去冒险,而我什么都不做。”
如果是这样他会寝食难安,每天过的担惊受怕。所以此次他的态度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坚决,“让我一起去吧,也许...你们会遇到什么古文需要翻译呢?”
“昨晚你们不是说那个面具人很可能来自两千七百八十年前的楚国吗?肯定需要一个人帮忙解读历史吧?”唐祠补充道:“我昨天回去后也仔细查了一下东周时期的楚国,两千七百八十年前的记载只有寥寥几笔,当时的国君是楚霄敖,他在位六年没做出什么功绩,所以记录很少。”
自听说面具人来自近三千年前的东周楚国,他由一开始的震惊,转为现在的惶恐不安,这件事似乎扯出了极大的麻烦。
钟行放下二郎腿,一改往日的懒漫,神情冷肃,眼底凝结着难言的认真,“唐祠,我只劝你一次,以后我都不会再提了。一旦你踏入这边的世界,你就别想着自己还能安安稳稳的生活。”
听到这话,唐祠怔愣一秒,他没有慌张恐惧,反而是如释重负的苦笑,“我早就踏进这个世界了,不是吗?”
钟行压了压眼角,重新靠回沙发,“我没异议。”
路是他自己选的,不管以后遇到什么,他都得咬碎牙往肚里咽。
他已经做了选择,如此明确,如此坚毅,陆七自然不会再多费嘴皮子,“你不后悔就行。”
甭管今后会发生什么,该说的我都说了,别赖上我就行!
曲腾接到电话时正在火车站候车,等了这么久他以为陆七真不会考虑合作了,打算先回去报个信,商议下对策,没想到在火车到站前能及时接到电话。
他看着屏幕上的陌生号码,冷冷勾起一侧唇,光影下他的神色隐晦不明,嘴边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森笑。
鱼儿还是咬钩了~
一周后,出发前一晚,霍越和孟雁云来到酒吧致谢。
“各位,这次多亏你们了。”霍越从容地举起一杯清酒,仰头一口饮尽,放下酒杯后继续说:“没想到那个砚台这么大有文章,现在想想我都有些后怕。”
“霍老板是怎么发现它的?”钟行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中的酒杯,问的那叫一个随便。
想起柳墨思说的话,陆七对此也有点小小的好奇。
明早就要出发了,修养几日后,他们身上的伤也差不多养好了。为了省麻烦,她决定明天直接跟他们一起从酒吧出发。
“哦这个啊...”霍越微微收紧眉毛,短暂的回忆后涩然一笑,“我记得当时回书房后,那砚台突然动了一下,我还奇怪着准备拿起来仔细看看,没想到它突然冒出几条墨水,吓了我一跳。那墨水还能动,缠在我身上,我动不了,然后雁云进来了,之后的事我就没印象了。”
“你还挺幸运,这只画鬼可从不画男人。”陆七挤眉调侃道。
“呃...是吗?”他指尖点着杯沿,颇有丝无奈的味道,“这种运气还是留给别人吧,我无福消受。”
唐祠举起一小瓶啤酒冲他抱歉的笑了下,“霍老板别介意,小七就是比较直爽。”
“没事,我明白她没有恶意。”
陆七戳了下唐祠的腰,这激得他本坐得端正的后背一下子就变得扭曲,“喂,你跟着我们走了,你的女鬼朋友怎么办?”
唐祠冷吸了口气,取出脖子上被高领灰色毛衣遮住的佛珠,“她就在这里。”
而且临近期末,他也没课了,随口编一个理由便请了假,临行前他也对魏木叮嘱好,这个从小在山里长大的孩子他很放心。
孟雁云听到他们的对话,放下正要送往嘴唇的酒杯,偏头犹疑道:“你们要出远门?”
“呃...是。”唐祠略感虚心地挪开眼。
她洞悉唐祠的躲闪,紧眸凝向隔着两人单手枕着吧台饮酒的钟行,“跟钟叔叔有关?”
“雁子你别问了,办完事我们就会回来。”唐祠隐有丝乞求。
“我知道了。”孟雁云起身打算离开,转身之际又斜睨一眼,“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抛下一句不冷不热的话她拉上大衣就离开,霍越寻着她的步伐也欲告辞。
“三位,我也先走了。”顿了秒,他脸上浮起一个浅淡的温和内敛的笑容,“祝你们一路顺风,早日平安归来。”
陆七稍微挑了下眉梢,轻眯起眼睑,咧嘴一笑,“霍老板,借你吉言了~”
“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