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在哪儿?”
“应该还在旅店吧?”唐祠迷茫道:“怎么了?”
陆七轻翘一侧唇,笑的晦暗不清,“没什么,不是要谢谢他吗。”
钟行察觉到她异样的情绪,半眯起眼睛,有一丝探究,“他说他叫贾半仙,你认识?”
“现在我确定是他。”陆七掀开被子走下床,“唐祠哥,给我办出院手续。”
“还没好呢,不用这么急!”唐祠着急地说。
陆七穿好鞋,一抹冷笑闪过瞳底,“再不去我怕他又跑了。”
唐祠犟不过她,只好独自去办出院手续,让钟行带她去旅店找那位老人。
旅店房间门口,陆七敲了两声,没人回应,她又不耐烦地敲了几声,还是没人。
不会又逃了吧?
“他就是你说的老头?”钟行戏谑一笑。
“啪啪!”
陆七使劲拍门,随即愤怒地踢了脚房门,“这老头行啊,看到我就跑!”
知道坑了我就跑!好啊,有本事你就躲我一辈子!
不对,他也活不了几年了!
“陆丫头,门敲坏了,你得赔啊。”
身后传来年迈,且隐含责怪和不满之意的嗓音,陆七猛然回头,一双圆目紧盯来人,牙齿咬得“咯咯”响。
“哟,我还以为你不敢见我呢?”
贾半仙往下抚顺胡须,悠然自得,丝毫不见慌乱,“我要是不敢,早就走喽。”
“我看你是心虚。”陆七睥睨道。
既然这样干嘛不来医院,还让我亲自来找!我可是病人诶!
贾半仙走过去打开门,“你这小魔头,脾气还是没变。”
陆七“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她也不寒暄,直奔主题。
“老头,你为什么在这里?”
“你们能来,我就不能来了?”贾半仙给自己倒了杯水,悠闲地翘起二郎腿,“我老了,学着你们年轻人多走走,不行吗?”
陆七坐到他对面,半眯起双眸,“得了吧,我还不了解你。”
没有事,你绝不会来这种危险的地方。
“了解我就好。”贾半仙伸出右手平摊在她面前,“我救了你们三个,给你打个亲情价,2999。”
陆七一掌拍在他手心,脸上挂起假笑,“你好意思吗?别这么见外嘛。”
“公事公办,办完了咱们再讲私事。”
贾半仙脸上褶皱的皮肤向上缓缓拉起,一点都不退让。
陆七撅起下嘴唇,哭丧着小脸,布满了委屈,“爷爷,您孙女这几年受苦受难,您都不管,现在连我被你救都要付钱,天理何在啊...”
“啊啊啊...!”
她大哭起来,假模假样地抹去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钟行挑起眉,静看她拙劣的表演,垂首低笑了下。
这两人还挺像,果然是从小带大的。
“哎哟,我的乖乖,你受苦啦。”贾半仙心疼地抚摸了下她的头,而后不客气地戳破她,“你是不是想我这么说?下次涂点水,我都教你多少遍了。”
陆七立马停止哭泣,微仰头轻哼,“那也得有条件啊。”
“我看你别惹人哭就行,唉...就知道靠你养老不行。”贾半仙抬眼淡淡地瞟了下陆七旁侧站立的钟行,“年轻人,我们还真是有缘。”
钟行打量他半响,这才笑开,“是吗?”
“你有什么想问的,就直说吧。”贾半仙直接点明。
陆七略有惊疑地审视一眼贾半仙,这老头,今天怎么这么大方?
“我想知道这丫头的事,您可方便告知?”钟行神色淡淡,可幽深的眸子却隐含探究。
贾半仙轻敲桌面,默而牵起两侧皱纹,“有什么不方便的,陆丫头就是我在山路边边捡到的,教了她一点风水本领,就想自己出来闯荡。”
“她的驱鬼本事不是您教的?”
“我可没有她见鬼驱鬼的本领。”贾半仙饮了口清茶,“多年前,我偶然得到一本驱邪的书,她既然能见鬼,便给她学了。既然风水不精,起码她以后也有个吃饭的手艺。”
陆七募而翻起一记白眼,“风水不精?我只是不想折寿罢了。”
钟行揉了下她的发顶,示意别犟嘴,“您在哪儿捡到她的?”
“这我就不记得了。”贾半仙轻摇头,“年纪大了,记不住这陈年烂芝麻烂谷子的事。”
缄默两秒,钟行的眼角微敛,目光多了丝玩味,却紧锁在贾半仙身上,“您知道彼岸花吗?”
“陆丫头额头上不就有个。”贾半仙笑着摆头,整理了下衣袖,“年轻人,你也别跟我套话了,我不清楚她的身世。”
“好,多谢。”
“问完了你们就走吧,老头子我年纪大了,要早点休息养养生。”
钟行微点头准备告辞,但陆七未动,“大叔,你先出去等我,我想跟爷爷叙叙旧。”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眉梢轻挑,锐利的眸子洞悉一切,潋潋流动着幽幽星光。
“好好叙叙。”
话落,他走出房间,替他们带上门。
钟行离开房间后,刚走出旅店准备抽支烟解愁,却惊喜地发现自己的车竟然回来了,而车旁还站着唐祠,黑熊,方竟南和花枪几人。
“阿行,小七呢?”
“在里面叙旧。”钟行打开车门,发现无离安安静静地躺在副驾驶,心下一松,“什么时候开回来的?”
唐祠指向三人,“是他们在路上碰到我们的车,然后加了点油,帮忙开回来了。”
那晚沙尘暴黑熊开往了反方向,等到风沙停止,他们决定在沙漠中休息一晚上再出发。没想到半路上竟然看到了钟行的车,但车中无人,猜想应该是步行了,随后他们便拿出自己后备箱的备用汽油,一起开了回来。
“物归原主。”黑熊坐上驾驶座,顿了一会儿,问:“她怎么样?”
“她已经醒了,没什么大碍。”唐祠淡淡笑应。
黑熊轻点头,再无话。
花枪和方竟南坐上车,他们的这趟旅程结束,不知道下一趟又是在哪里。
房间里,在钟行离开后,他们已经沉默了五分钟。
陆七饶有闲趣的为自己倒上一杯清茶,轻抿小口,茶香漫过口腔,“这茶还不错,是你自己带的吧。”
“老了,就好这一口。”
贾半仙顺了顺胡子,一笑便牵动脸上的褶皱。
“我额头上的花你当真不知道什么?”陆七放下杯子,歪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微笑,“你骗不了他,我也不会信你的鬼话。”
“至少那小子不会像你一样逼问我。”贾半仙不满地扭开头,下一秒又幸灾乐祸地笑起来,“就是他吧。”
说到这儿,陆七的怒火就止不住的往外泄。
“你还好意思跟我提这事儿!”陆七“啪”的一声站起来,愤指他的鼻子,“要不是你骗我,我怎么会去水枫,怎么会遇到他!”
拍完桌子她就后悔了,手掌疼得发麻。
贾半仙全然不理会她的愤怒,抚着胡子微合上眼,“不管你怎么躲,都会遇上的。”
原来他们分开时,贾半仙故意将她的命劫方位指反,而陆七也确实有意避开。
“若你当时没有骗我,可能我现在都不会遇到他们,更不会遭受这些事。”陆七抚向左肩,似是在指责他的谎言。
贾半仙抬眼对上她饱含愠色的黑眸,敛去了笑意,“只要你有彼岸,这一生注定跌宕,生死离别。”
陆七“切”了一声,重新坐回凳子,“跟这些东西打交道,怎么会太平?”
“前世因,今生果...”贾半仙抚摸着胡须摇头叹息,“陆丫头,你这因果牵连了太多,影响众多生灵的命数,老头我也无能无力啊。”
“前世因果...”她把玩着杯子,嘴角闪过冷笑,“老头,前世何必留到现世说,谁管前世是谁,跟我有半毛钱关系,我是闲得慌去影响他们?”
“即便你不主动,劫数也会找上你的。”贾半仙伸手点了下她的额头,目光隐晦不明,“或许它一直都在。”
陆七摸了摸他触碰的地方,摆手道:“总有办法避开的。”
“命数已定...你这朵彼岸注定招摇。”
“我信命,不代表从命。”
贾半仙仰头笑了两声,指向房门,“算人不算己,他是你的命中人,所以你算不出他的命数。难道你真认为他只是命数,没有其他?”
她低着头,手指不由捏紧,不甘地咬住唇。
不想听从天命,也不想违背本心。
贾半仙瞧见她烦躁又纠结的模样,哑然失笑,“陆七,想弄明白就去查清你的身世吧。”
她颇为烦闷地站起来,“还用你提醒!”
忽地,她端起茶壶,仰头将里面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她这才心情顺畅地放下茶壶。
“呼...”她痛快地擦去嘴角的水渍,“臭老头,我走了,这么大年纪就别瞎跑了,回去养老吧。”
贾半仙笑了笑不说话,目送她离去。
对于这个世界,你是异类,突兀...你该怎么办呢?陆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