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旁跟着人,你留不下的。”
“倒也是,王爷呢,怎能自己一人出门。”冥医想了一下便释然,他见人看着棋盘发呆,问道,“苍离,你在做什么?”
默苍离因声将视线从棋盘上离开,直看得杏花浑身不自在,才开口说话。
“杏花……”
冥医见有回应,连忙问,“怎么了?”
“我想不通。”
“啊?”冥医往前走几步,将手放到默苍离额头,而后又捂住自己的额头,语气诧异道,“是你发烧了,还是我发烧了,竟然听到你说,还有想不通的事……”
没有回应,冥医见对方又将目光移转回棋盘,叹了口气,抬手往对方眼前一晃,劝道。
“想不通就不要想了,你……干嘛?”
默苍离握住冥医摇晃的手,遮住了半面棋盘,而后仔细观察棋路,神色逐渐变化,语气是未有的模糊不清。
“不是变数,是定数……”
话落,水花飘散,点落案上,霎时周遭一片安静。
“只因五残之招为皇甫家的绝招,修炼条件苛刻,出现了五残之招的受害者,你们便直接认定这与皇甫笑禅有关。”拂樱语气平静,见无人反驳,人都气笑了,“竟然在没有任何人证,物证的情况下,私自将人关住,并看守不得出入。”
“我们……又未有定罪,当时情况我们只能……”
泊寒波顶住对方不善的眼色想辩解,素还真听此无声一叹,起身替拂樱又倒了杯茶。
拂樱接过茶,慢慢饮下,语气稍缓道,“你们可知刀瘟重出江湖?”
“……自然。”
“呵。”拂樱听到这句肯定,皱起眉头叹息道,“当年皇甫一家上下一百多口人命,尽数丧生在刀瘟刀下。雨夜尸体堆里,皇甫笑禅好不容易才捡了一条命回来。当时家中被人扫劫一空,若非受难时年岁稍长,怎还会记得家中武学。现在五残之招竟然重现江湖,如此多的巧合交织在一起,当年趁灾祸洗劫之人重现,竞不曾想过是何人想要皇甫家一家全灭,不存世间。”
“……”
字字句句都非咄咄逼人,但事实平论已然让听者无话可说,更别提前些时候劝说皇甫笑禅放下恩怨的众人了。
“我原本很欢喜小禅交到朋友,如今看来,不过如此。我不会替他做任何决定,毕竟……我不是他,至于其他事,等人醒了再说吧。”
拂樱拂袖而起,而后侧身对素还真低声道,“我会派人来修缮墙壁的。”
“不……”
素还真话未说完,只见拂樱在路过鬼梁时,又挥一手,将人又往墙壁深嵌了几分,不免一时语顿,而后才慢慢道。
“……不必了。”
“……不必了吧?”
“不行!这汤药一定要喝。”
竞日推开眼前的汤药,神色恹恹。千雪舀了勺递到嘴边,对方避不过喝了口,瞬间苦得眉头紧锁。
“怎么这么苦?”
“我加了一把黄连。”千雪听竞日抱怨,狠狠道,“让你生着病还到处跑!”
竞日听着不反驳,下一秒跟小孩子般扭头拉被子盖住了脸,整个人躲进了被子。千雪看着眼前人这举动,整个人都呆住了,好半天才会过神。
“王叔,把药喝了啊!”千雪放下勺子,勺子在碗中轻转,发出清脆的响声,“不喝药,病是不会好的。”
“喝了也不会好。”
闷闷的声音从被子下面传出,千雪想说什么也忍住,他放下碗去拉被子,却不料对方没有用力拽,这一下便猛得掀起使冷气突来,竞日捂着嘴不受控制咳嗽起来。
千雪吓得忙帮忙顺背,可人还是咳得蜷缩起了身子,脸更是红得厉害,过了好一会才停下。而对方口边的手刚落下,便被握住了。
“小千雪?”
竞日咳得眼前发黑,突感手腕被人握紧,等再看清,便见千雪正拿着毛巾,仔细擦拭自己的手心,细察之下对方的指尖在颤抖。他没有说话,只是在药碗再端过来时,没有拒绝。
“王叔,我都改过药方了,真的不苦,也没有多放黄连,你觉得苦只是因为病了嘴巴苦而已。”
“小王从小喝药到现在,又怎会不知道。不过逗你而已,小千雪~”
竞日接过药碗,一饮而尽。他将碗递回去,像平时般捏了捏千雪的脸,却见对方神情更担忧,一时间心思也歇了,低声道。
“千雪,有我这样的王叔,你其实很困扰吧。”
“怎么会!”
千雪听这话一个激灵,猛然反驳,而竞日见对方这般,不免笑了,而后平静道。
“如果没有小王,不会有人催你抄书,不会有人整天在你耳边絮叨,不会捉弄你只为看你暴躁跳起来,不会让你扎马步头顶水桶,不会让你背诵你怎么都不会背的定性书,不会……”
千雪听竞日一条条列着,心中放松不少,能这么精神就好。但听下来,他不免心情微妙,原来王叔你也知道,自己有多无理取闹啊~
“如果,我说如果。”竞日突然扭头看向千雪,问道,“如果没有我,你会更开心吗?”
千雪张口便想讲会,但看着竞日的眼神,他突然回想起那天雨夜,对方注视着自己的神情。
“不会的。”千雪说得字字肯定。
“万一呢?”竞日显然不想就此作罢,又问了一遍。
“没有万一。”千雪笑了一声,“王叔,你平白无故说这些做什么?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你不是在这里好好的,这种假设根本不存在。”
“是啊,假设不存在。”竞日应着千雪的话往下说,不再强求,淡淡道,“千雪,刚才我咳嗽得厉害,咬到了舌头,你去拿药粉给我涂一下。”
“舌,舌头?”
“嗯。”
“好!等我去拿。”
涂过药,千雪明显松了口气,这几日他可没少为了竞日的病操心,一时放松下来,此时难免精神疲惫趴在竞日床边。
竞日靠坐在床边,看着趴着的人,抬手拂过那红棕色的发一下又一下,像小时候那样。千雪下意识蹭了蹭对方的手心,闭上了眼睛,温热的手握住对方仍是有些冰凉的手,他喃喃道。
“王叔,你要快点好起来。”
“我会的。”
温柔的话语,轻柔的抚摸,一根细针,从指尖而出扎在后脑勺的方位之中,未及反应,千雪便进入了更深沉的睡梦中。
“小千雪~”竞日含笑又轻柔地抚摸,帮对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低声道,“好好睡一觉吧,等你睡醒就什么都结束了。”
“你醒了?”
拂樱进屋,便见床上人睁着眼睛正看着房顶发呆,一副深思不属的模样,他顺手将门关上,倒了杯茶给笑禅递了过去。
笑禅恍惚中接过茶杯,等喝完杯中的茶才回过神,一阵后怕,小心翼翼道。
“谢过斋主了。”
“嗯。”拂樱坐到桌边,严肃道,“笑禅,你知道这次你最大的失误是什么吗?”
“我……没有及时反应过来,这是一场针对我的算计,反而一步踏入故步自封,致使最后危难的发生,若不是,若不是斋主赶到,皇甫笑禅只怕是已经淹没尘埃了。”
拂樱见人小声低气检讨又隐隐示弱,也不好再说什么严厉的话,不免叹了口气。
“小禅,还记得斋主曾经跟你说过的话吗?”
“……那一句?”
“……”
“……”
皇甫笑禅眨眨眼,难得幼稚的举动,让拂樱也不好一直板着脸,耳边却突听动静,他瞬间端正语气道。
“今日,斋主就再教你一句话。若有谁劝你原谅,那么从对方这话说出口,便已不再是你的朋友。原谅二字除却你自己外,无人能谈,知道吗?”
话讲得字字郑重,窗户口的声响,笑禅亦听闻,他知晓斋主的用意,张张口也说不出一句周全,张口应下了。
“……笑禅,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