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凌西第二天收到温予发来的采购清单,男人坐在木质简易高椅上,头上扣了一顶报纸折成的帽子,身上的衣服像画布一样接了不少白油漆痕迹。
裤兜一震。
他手上都是油漆,处理完最后一方面积,从椅子上跳下来,用挂在窗边的毛巾随便擦了擦手,咬着根烟点燃,回身问陈南抽不抽。
陈南放下刮刀笑嘻嘻接过烟,凑到段凌西打火机下点燃烟头,刚好看到他擦掉手机屏幕上的白色细渣,对着屏幕皱眉,于是抻长脖子看了一眼,“温予?谁啊,台球厅新来的?”
“不是。”段凌西把清单大概看了一眼,叼着烟打字。
【一定要图里的牌子?】
【对。】
【你要这些玩意费县买不到,我去哪给你搞。】
【对方法来一条定位:「榆苏美术学院·MAL画具距离目的地291公里」】
段凌西盯着291公里这几个字,倏然勾唇笑了一下——气的。
他觉得这女人故意折腾他。
“你看上人家了?”陈南贼兮兮说。
段凌西夹走唇边的烟,摘下报纸帽伸出窗台抖落一上午积攒的墙灰。他嗤笑,“哪看出来的。”
“感觉。”陈南十分装逼地眯眼,故作深沉道,“秋颖追了你这么久,也没见你跟她聊天时露出这种表情。”
“我,看上她?”段凌西觉得好笑,他手腕架在窗沿,食指轻掸,烟灰扑簌簌落下。
那晚女人披着薄毯,精致的一张脸在灯下半明半暗。明明已经害怕到不行,那双眼仍然衔着高傲,像迁徙海洋的鸟,始终不会放下爪下的树枝。
“你疯了,还是我瞎了。”他说。
微信消息弹入。
【下午抽空来一下倩丽。】
【啥事?】
【取礼服。】
【知道了。】段凌西扫一圈空房子,低头打字,【八点半。】
【太晚,六点之前到。华尔街停电,我们六点关店。】
【过时不候。】
段凌西胸口憋着一股气,深刻体会到什么叫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头。犬齿咬着烟蒂,重而缓地研磨了下,【知道了。】
一抬头,陈南越过烟雾冲他飞了下眉毛。
段凌西一报纸帽扇过去,“抽什么风,继续干活。”
-
六点一到,温予锁上服装店卷帘门,拎起礼服袋回家,没有一点要等某个迟到的人的意思。方走出十几米远,段凌西出现在街口。
他穿着一件纯黑短袖,工装裤,腰间系着一件牛仔外套。看到温予,懒散地抬了下手。
像逗狗似的。
如果不是他站的那条街刚好是温予回家必经之路,她铁定目不斜视忽略过去。
走近了,温予看到男人T恤、长裤和腰间的外套上都沾着不少白油漆痕迹,甚至他的发梢都像撒了一层白霭的雾气。有些挑染的感觉。
男人的手臂和手指上也沾着油漆,温予笔直地举起手臂把衣服递给他,同他始终保持两到三米的距离,“你知道费县哪有靠谱的裁缝吗?”
段凌西:“找裁缝干什么?”
“袋子里的礼服是我的。”温予察觉到男人看过来的视线,不想让他误会,立马说,“不是穿过的,这条裙子我买了以后只试穿不到十分钟,标签都还在,我觉得这条裙子很适合面面。”
段凌西修长的手指挑开袋子开口,看到一条粉色的裙子躺在里面。他眉梢一挑。
温予没错过他的表情,“你嫌弃?”
“没。”段凌西说,“只是小然喜欢黑色。”
“你是她亲哥吗?”温予鄙夷地说,“来我家时她选了粉色的杯子喝水,她书包上挂了一只粉色绒球,另外她鞋带也是粉色的。”
“她只是不想在学校太显眼才会穿灰扑扑的衣服吧。”
走了一段路,温予发现身边的男人安静异常。
她抬头看过去,男人深邃的眉眼被夕阳釉上一层桔红色,他的尾睫和眉梢都蹭了不少细碎的白色粉末,像在他身上生冷的气质里加了一记白颜料,调淡了。
让人很轻易看到他被光晒浅的眸子里写着懊恼。
她嘴唇稍动,咽下了想继续讽刺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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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凌然放学到家,厨房里已经热好了饭菜,段凌西人不在。
客厅茶几上一只纯白色的纸袋吸引她的注意力。
纸袋下压着一张字条,是段凌西散乱随意的笔迹。
「你温予姐姐给你的,下周一她来家里给你化妆。衣服不喜欢就放那,我明天拿去还。」
段凌然没想到他还真的去找温予姐姐帮忙了。
其实昨天她冷静下来就想明白了,段凌西这个直男脑袋,怎么可能因为成人礼化不化妆的事情单独回去找温予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