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凌西看她一眼,“怎么到温予那就是温予姐姐,秋颖就是秋颖?人家哪惹你了。”
段凌然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那条丑裙子你还没去退吗?”
“袖子都让你扯掉了,我怎么退?”段凌西说,“不是让你自己选吗?选好了吗?”
想到今天放学在服装店发生的那幕,段凌然不吭声了。
段凌西:“你确定不用我跟秋颖说一声让她带你去一起选?”
段凌然:“秋颖难道是你女朋友吗?”
段凌西弹了段凌然一个脑瓜崩。
“瞎说什么。不喜欢就算了,那你自己想招。”
话题就这么结束,两个人安静地走到门口。
段凌然小声开口:“哥,你刚才是不是回去跟温予姐姐说让她在成人礼上帮我化妆的事情了?”
段凌西开门的动作顿住,钥匙卡在锁眼里转不动,他低头发现插反了。
于是拔出来重新开门,一转一拉,门开。
“什么跟什么,我东西落那了。”
“你骗人。”
段凌然说:“你刚才回来的时候,两只手是空的,什么都没有,根本就不是回去取东西。”
段凌西手往裤兜一插,摸到什么说什么,“是我打火机落那了。”
刚才修水管时,他都没抽烟,怎么可能会把打火机落那。
段凌然道:“哥,你不用骗我的。没关系,温予姐姐拒绝了吧…其实没什么的。你也不用找人帮我了,成人礼的事情,我自己看着办吧。”
段凌然小小的身子塞在大大的卫衣里,语气落寞,脸上勉强地笑着。
她本来就跟别人不一样,费县里的人看她要么长吁短叹提醒她身上的疤是多么大的一个遗憾,要么干脆连看都不敢看她。
温予姐姐不害怕自己,已经很好了。
是哥哥没分寸,才认识第一天就找人家帮忙,温予姐姐拒绝也是正常的。
段凌西不知道这小破丫头又在想什么,耐着性子说:“我没找她帮忙,我找她干什么?不是说好了让秋颖帮你选礼服化妆么。”
“我不用她帮。”段凌然生硬道。
刚才提到温予时还一脸落寞,现在拒绝得这么干脆,段凌西说:“温予跟秋颖有什么区别?谁不行?你才跟她认识几个小时?你知道她是什么人?”
“能不能别提秋颖了啊。”
秋颖秋颖秋颖秋颖!
段凌然忍无可忍,“我讨厌她,还有她身边那几个朋友,我都很讨厌很讨厌!她选的那条裙子我也很讨厌很讨厌!”
秋颖跟段凌西是高中同学,一个在一班,一个在十班。
费县一中完全按照学习成绩分班,从一到十,最好的在一班,最差的在十班。十班鱼龙混杂,连教导主任都毫无办法,里面大部分学生只是为了混一个毕业证,秋颖就是其中一员。
段凌西上高中时,她是街口混混里的一员,大冬天穿着短裙丝袜,身上套一个面包棉服,嘴里叼着超市不到十块钱一包的香烟装逼——这包香烟还是小团体你五毛我一块凑出来的。
有学生路过,她们会凑在一起评头论足,不加掩饰地对穿着一套校服的乖学生进行冷嘲热讽。
如果有人敢看她们,她们会骂一句:操.你妈的看屁啊!
高中时这两人就是云泥之别,那时段凌然还在三年级。段凌西会在下午第二节课结束后请半个小时假来接自己放学。每次从幼儿园出来,段凌然就能看到秋颖同男男女女的一群人在街口抽烟。
她会冲段凌西吹口哨。
大声问帅哥谈不谈恋爱。
等段凌西面无表情从那群人身边路过后,段凌然能听到秋颖那夸张的大笑和讲话声,她说不愧是年级第一啊,不愧是一班的学生,这么不把人放在眼里啊。
段凌西一次也没回应过。
本该如此的,段凌西和秋颖本该是云泥之别的两个人,本该永远没有交集。
段凌然的眼圈红了,她用袖子乱七八糟地擦着眼睛,“我知道自己身上的疤很吓人!但我不需要她来告诉我要遮起来!我知道!我知道我要躲起来我最好连成人礼都不要参加!反正去了也是被人笑话!”
段凌西神色复杂,他往前一步,想安慰段凌然。
段凌然贴墙向后躲,“我也讨厌跟她混在一起的你!!”她拉开门进入房间,又把门关紧锁死。
女孩躲在门口,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老式小区房间之间基本没有隔音。
所以段凌西清晰地听到了段凌然压抑的哭声。
他烦躁又自责地抓了下头发,自己跟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连温予都能对小然身上烧伤和植皮的痕迹视若无睹,而他作为小然的哥哥,竟然默许秋颖选了足以遮住手臂和脚踝的衣服。
他还傻逼兮兮以为小然是不喜欢那条裙子的外观。
操。
烟瘾暴躁地拉扯他的神经,他拿出烟盒顶出一根烟,烟身在手里攥裂,棕色的烟丝拧了满手。
这种不加点燃的烟叶味,勉强抚平他的神经。
他走上前,轻轻敲门。
回应他的只有段凌然的哭声。
段凌西在门外站了很久,直到房间里的哭声停止后,他才转身走到自己的房间。
前几天被段凌然生气扯坏的礼服还在他床上,原本打算有空把坏掉的地方缝一下。段凌西径直拿起裙子,一眼未看,直接塞进垃圾桶。
再出来时,他在玄关看到那个被段凌然当宝贝抱了一路的纸袋。
里面是装了大半袋子的巧克力饼干,还有四只硕大沉甸甸的橙子。
一般水果店可买不到品相这么好的橙子,要走很远到超市才有,而且价格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