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人说时迟那时快,吹吹打打,转眼之间就到了眼前。
苗蛮蛮这才注意到,为首的四个人竟是抬着一个无顶的轿子。
不知什么木头做的轿子随着四个人的步伐起起伏伏,中间赫然是一个盖着红布的东西。隔着老远,苗蛮蛮就闻到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臭味。
像是苗疆鼓祭节时为了祭天被按着头,开膛破肚的牲畜。
只是,还不一样。这股腥臭间还隐隐暗藏着植物腐烂、发酵的气息。
那气味随着无顶轿的靠近迅速浓郁,苗蛮蛮皱了皱鼻子。
“姐姐小心—”
半大男孩实时揪着他的袖子,往后拖拽,苗蛮蛮连退几步才没有撞上随行轿子的人。
那些人像是失去嗅觉,完全闻不到腥臭味一样,迈着大步,一路追赶。
那模样像什么呢?
苗蛮蛮想起了上一世在瀛洲时,某次寒逆被他缠的心生厌烦,却又甩脱不掉,便给他讲了一个他们家乡漠北的故事。
苗蛮蛮听的认真,毕竟寒逆长的清冷,内心比外表还冷。平时孤孤僻僻,多说上几句话都难。今日难得他高兴,竟肯和他讲起故事。
那一年尚是初夏。他们关系从水火不容,因为一场外出考练变的亲密无间。
当然,或许只是苗蛮蛮自以为的亲密无间。
那一夜,瀛洲最为僻静的竹林里,门窗半开,夜风徐徐而来。
与门外的清冷不同,薄薄的纱窗内却是一派温香软玉。
那人身体总是不好,斜斜倚在外堂的贵妃榻上。连同小八角桌上香烟徐徐的博山炉,身上盖着的锦缎刺绣的凉被,手中害怕他手凉还握着的小暖炉,皆是苗蛮蛮前前后后配置的。
看着心上人用着自己费劲心力,精挑细选配置的东西,苗蛮蛮心中一片柔软,所以,也就不在乎那人明明是极其慵懒的模样,却因为天生的剑眉星目,顾盼间仍有尖锐的寒意,如冰雪寒霜般丝丝刺来。
他毫无形象的蹲坐在地,双手托腮,脑里眼里全是眼前人的盛世美颜。
冷白皮,皎如月光饶胜三分的脸,长发随意洒下,难得的黑亮如瀑,盖了一床。
太好看了!我媳妇儿怎么啷个好看!
“滚远一点,哈喇子擦一擦,别滴我身上。”
啊啊啊,声音也好好听!小嘴叭叭什么呢?嘿嘿,想亲!
“真是服了你了。”
最后那人嫌弃又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即轻挥了下手,屏风外一直低头恭敬,等待主人随时招呼的侍仆立刻行动,将他赶了出去。
大概是人家长的太好看了,故事究竟是什么,苗蛮蛮记不得了。只依稀记得,好像是大漠草原上,初春时节,冰雪消融,盯着肥美鹿肉,垂涎欲滴,最后被雄鹿踢的半死的鬣狗。
直到咬着路边含苞待放的玉兰花,一路迎着满天星光,踏月而归时,才猛然反应过来—
哎嘿,他口中的鬣狗莫不是本大巫我吧?!
苗蛮蛮生长在苗疆十万大山,根本就没有见过寒逆口中只属于北漠苍凉土地上生长的物种。
但是现在,他看到了。
那些簇拥在轿子周围,用贪婪眼睛紧紧盯着轿上抬着的那红布下的东西的样子,不正是寒逆故事里贪得无厌的鬣狗吗?
原来,上一世的我,在你眼中,就是这么一副卑劣恶心的样子啊。
怪不得你宁愿选择迎娶大夏出了名刁蛮任性的小公主。
其实明明只要你说,我就不会再打扰。
虽然十六年前,巫灵山上一战,他早就已经认清。但是眼下,隔着生死,苗蛮蛮依然觉得心中如同针扎般疼痛。
就像是粗粝的针头,硬生生的往往心头捅。与此同时,从来心里天大,脸皮比城墙厚的他竟然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他眼眸垂下,试图寻找一处能让他容身的地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