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空闻的凝重，许旻的心虚，晋无道就显得淡定多了。

许旻一瞥，二瞥，三瞥。

他偷看的动作越来越大，可晋无道仍旧一副八风不动的姿态，似乎完全不在乎他是不是作者，会不会履约。

许旻脖子都快扭断了，怕真把脖子拧了，最终决定对自己好点，小碎步挪到了晋无道身边，试探道：“你……你知道了吧？”

晋无道含笑看他：“我知道什么？”

嗯？难道晋无道真的没看出来？

就在许旻半信半疑地打量晋无道双眼的时候，晋无道半低下头，回望过去：“知道你是作者先生？”

许旻：“……”

听到这个称呼，许旻双脚下意识一蹿，躲到了空闻身边，然而因为之前他露的那一手言出法随，空闻且提防着他呢，他蹿过去，空闻比他蹿得更远。

直接蹿没影了。

许旻：“……”

许旻眼珠子一转，想到自己现在怎么的也是一个武林高手，晋无道就算是主角，也不过勉强有缚鸡之力，还没有外挂，拿什么抓住他。

刚才的逃窜纯粹是条件反射罢了。

想到这里，许旻又勉强镇定下来，双手背负身后，人模狗样地摇回晋无道身侧。

“没错，我确实是作者。”

许旻大剌剌地看着晋无道，颇有点无赖相，完全一副我就是作者你准备怎么滴的样子。

晋无道耸肩，像个遇上官兵的沉稳秀才，既然知道有理说不清，干脆就不说，继续往晋府那边走。

就这样？晋无道把他认出来了，居然嘛事没有？

按理说也该是这样啊，他作为一个作者给自己附加什么样的能力不行？而晋无道，早就被他设置成麻烦一堆的无技能无法力的普通人，怎么着也不可能强制抓住自己吧。

可说是这么说，堵在许旻心口的大石头，还是悬在那里，上不去下不来的。

走在前面的晋无道直视着前方，似乎完全不在意许旻这个刚刚暴露的作者，嘴角勾起一个冷淡的笑。

空闻虽然遁了，却并没有走得太远，毕竟晋无道和许旻是两个活人，在这鬼城里，他俩都是他的保护对象。

在刚到晋府门口时，空闻便从两人身后走了出来。

几人一进大门，就被眼前的场景惊住。

晋府被屠了。

屠这个字用在一个没有活人的地方，好像不太恰当。

但许旻一下子根本想不出其他的词。

原本晋府里，人们虽然有着鬼相，或头身分离、或七窍流血，但依旧行动自如，并且宅院建筑之类的死物，和正常房屋无异，甚至晋府还更加华丽。

然而现在，整座晋府仿佛都被鬼化了，鬼泣森森，一个还在行走的活物都没有，反而四处可见成堆的枯骨。

门后原本鬼化门童所站的位置，如今只剩一副半大少年的骨架，上面还套着门童的衣衫。

许旻记得之前那个门童，那家伙总是喜欢把自己的眼仁挖出来，当解压球捏，开门时，总是一手抓着门板，一手捏着他的眼球。

许旻站在最右边，离那骨架最近。

忽然，骨架咔嚓咔嚓作响，门童的枯骨往前走了两步。

许旻原本被吓了一跳，就想往身边躲，可回头一瞥发现自己旁边是晋无道，又生生忍住了这个冲动，犹豫这一下，便被枯骨门童搭住了手。

许旻脸色蓦地一变。

他感受到了骨架上传来的，属于门童的过去与情绪。

那是许旻在空闻和晋无道这类主角身上才能感受到的东西。

但许旻确定，这个门童就是很普通的npc，绝不是哪个“作者”笔下的主角。

明明不是主角，却为什么……许旻双眼迷离起来。

他看到了这孩子的一生。

门童小名叫小笊篱，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大名，买进晋府后就跟着姓晋，叫晋廿三，即第二十三个买进府的，根本不能算一个名字，只是算一个称呼，仿佛家畜。

小笊篱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鬼化的了，只是他并不反感鬼化，还曾感慨过，鬼化挺好的，至少可以不吃不喝，要是当初一家人都能这样，也不会因为挨饿把兄弟姊妹们都给卖了。

在他再一次“死亡”前，门童心里想的最后一件事是：如果鬼城可以放他们出去就好了，他现在这副样子，一定能吓到买了他大姐当丫鬟的那家人，这样大姐就不用遭欺负了……

接触“主角们”时，许旻只是能感受到对方的气场和过去的关键剧情，自身并不会有任何不适。

然而被小笊篱搭住手背的许旻，就像是一朵花被抽走了水分，迅速地枯萎了下去，脸上呈现出死气。

许旻察觉自己的情况不对，却已经没有能力制止。

空闻一手夹着丁维，另一只手动了动，但他心念一动，没有动作，似是在观察。

许旻的背部因为生命力的逝去而佝偻起来。

就在许旻绝望的时候，一只修长的手从他脸侧伸了过来，在他臂膀上一搂，便让许旻离开了小笊篱的桎梏。

即便没有东西继续吸收他的生命力，许旻仍然气喘吁吁，仿佛老了三十岁。

晋无道叹了一声，另一只手捏住许旻下巴，迫使他张开嘴，然后垂首，往许旻嘴里吹了一口气。

脑子如同生锈零件，许旻仿佛玩偶，任由晋无道摆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