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奕龙颜大悦,念及本国的颜面,即刻令百官起身,方才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天下不敢说,黎国境内风调雨顺,朕便心满意足了!”他将明珠举在手中细细端详,欣喜溢于言表。
殷书绝忽地抬首,展开话锋:“一个黎国,已经不足以配得上陛下的九五至尊了!”
江奕笑意凝滞,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殷使者的意思是……”
“臣此次来访,除了和贵国行礼之往来,还携来一密诏,事关两国未来……”他与江奕四目相对,意味如琢如磨。
“还请尹使者快快呈上西幽密诏。”他将明珠交给宦官。
“陛下莫急,启封密诏需要一盆炭火。”
侍女将炭火呈上,只见殷书绝脱下外衫,解开腰间捆绑的衣带,拿到火盆上正反两面反复烘烤。不久,衣带上便出现密密麻麻的字迹,殷书绝将衣带呈交给江奕。
“微臣背负西幽王之命解黎国困境。西幽王知悉东莱崛起,有向西攻黎之势,黎国将腹背受敌。西幽与黎国乃友谊之邦,不忍黎国陷入危亡,愿出二十万军力援助黎国。”
江奕细细解读密诏的内容。
“西幽王的条件是,不止驱逐,而是攻占,而后幽黎两国瓜分东部大陆?”
“正是如此。西幽王的意思,若这二十万幽国大军直接攻打东莱,则西幽国优先选择战后疆域。”
任谁都清楚,此番必然对黎国不利,江奕追问:“若是我黎国想要优先权呢?”
“若是黎国优先,则调镇北军至黎国东部,西幽大军代替镇北军抵御北地蛮人。当然,西幽与北地有衔壤之境,可不进入黎国而攻略北地。”
东莱野心昭昭,若只是驱逐,恐难长久,能一劳永逸倒也未尝不可。西幽大军直接攻打东莱,必定要经过黎国领土,二十万大军,直接吞并黎国也并非没有可能。但若是镇北军东迁,军事重心改变,于黎国也有不利之处,且势必要说服杨家。
江奕倾向于后者。
明里,镇北军东迁而西幽军伐北,黎国可优先挑选战利的疆域,且可避免西幽军入境,还能节省人力物力。
暗里,杨家在西北的势力固着已久,镇北军东迁是撼动杨家垄断地位的好机会。
无论怎么看,此番策划对黎国和皇室都是利大于弊,杨家的同仁固然想要阻拦,也实在难挑出什么错。
“陛下,西幽策略不失为一桩妙计,但我国军事重心迁移,风险不容小觑,西幽和北地仍是隐患,还望陛下慎重考虑。”
兵部裴尚书固然和杨家走的很近,但在这件事上还算是中肯,不管是何立场都有附议者。
江奕点点头。
“昭阳公主有何看法,说来听听。”
昭阳公主江驭辰在美人如云的京城是出了名的美貌。她容色绝丽,顾盼生辉,穿着官服的身形纤细挺拔。
作为嫡长公主,她从小便受到严苛的教育,特别是皇后,一直将她当作储君来培养,她在朝堂的一举一动不光是影响着自己的前途,也牵动着杨家势力的生息。可以说,杨家不在场,她便能代表杨家的意思,因此百官洗耳恭听。
“回禀陛下,儿臣认为,西幽策略是解我黎国困局的不二法门。镇北军历来便是为我黎国安定而生,而今北地之争能得西幽援助,那么镇北军东迁,义不容辞。”
江驭辰话音刚落,朝堂上便窃窃私语。百官没想到,杨家能这么轻易妥协。
“至于裴尚书的顾虑,自然也不容忽视。我黎国镇北军储备十万,加上现在攻北军力十五万,共二十五万,不必全部东迁,攻打东莱,只需调派十万军力即可。”
“长公主的意思是,余下十五万要用来守住西北?可若是这东迁的十万军力不够该如何?”裴尚书问道。
“那便再另行调遣。之所以不能全部东迁,怕的便是西幽和北地蛮人转而攻黎,东迁的十万军力耗光之际,西幽和北地双方军力怕是也已经所剩无几,届时再有突发状况,留下的镇北军也可一举平定。”
话音落,朝堂上又陷入一片死寂。江奕眉头紧锁,在殿上来回踱步。
忽然,他拍手叫好,群臣的称赞声也接连响起。
“启禀陛下,长公主才智过人,如此上策无可挑剔,实乃我黎国之幸。若在镇北军撤离北地之际,西幽军便能从北部天海高原东下进攻北地,为赢得最佳时机,臣以为,可派戍守境内的镇北军先行东迁,待攻北将士归来再行调遣也不迟。”裴瑛补充道,顺便拍了个马屁。
多方军力同时并举可以节省时间,攻北军队撤回西北要塞要不了半月,这段时间西幽就算有攻黎的打算也过不了黎国边疆。
江奕即刻下达旨意,命通事传旨于卫国公。
殷书绝早闻昭阳公主才智过人,及笄之年便可在朝堂之上指点江山,今日一见竟非徒有虚名。大殿之内也有三两女官,多在而立之年,似乎迫于官场之道而遮蔽锋芒,远不如昭阳公主这般锋芒毕露。
他将目光停留在身边的萧荣,发觉她与西北赤地那个盛气凌人的萧大人有些不同。那时,半张面具都无法掩盖她的锐气,而眼前的她却好像蒙上一层阴翳,将初见时的那个她完美隐匿于众目睽睽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