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云吃贾双的人血馒头,冯图安内心生出巨大无力感,亲人之间的啃食,她无能为力。
他们都是帮凶,却又都无罪,有罪的只有受害者,吃了个哑巴亏,只能和着血肉吞了。
离开同德堂,冯图安没有急着赶回衙门。
昼夜不分,忙活这么些天,她终于有机会停下来,冯图安独自走在清晨无人的道路上。
她一遍遍回想贾双日记的内容,在脑中想象贾双的样子,坚毅勇敢,为了弟弟,想都没想答应入学,她也曾害怕,但为了父母和弟弟,她不畏惧。
来书院后,她读了许多书,建功立业,不坠青云之志,她也开始憧憬高墙外的生活,想着也许自己今后也能独立行走于世。
她的要求不高,开个饭馆?或开个药铺?能养活自己就行。
她再也不将成为别人妻子,相夫教子,孝顺公婆当做夙愿。
父母总是告诉她,女孩子最重要的就是嫁个好婆家,每个女孩子都期待结婚的那一天。
在长久的规训下,贾双始终有个假想夫君,隐形的丈夫。
哪怕她从未喜欢过任何人,哪怕周围男孩在她眼中跟锅碗瓢盆没有什么两样,也不妨碍她在遇见适龄男性时总会不由自主用另一半的眼光衡量这个人。
对门的张三,矮是矮了点,但为人和善。当店小二的李四,虽没钱,但我们可以一起努力。
读书之后,贾双发现自己对他们没有丝毫兴趣,她不能理解为何自己从前根本不满意这个人,还能屎里挑花。
现在的她一门心思想着,学知识,今后自己开店做老板,周游天下,看尽大好河山。
但这一切都被徐庶毁了,又或者不是被徐庶毁了,从一开始贾双就没有自由的可能。
从一开始听见贾家父母让贾双代替贾云读书时,冯图安就知道贾双根本没有出路。
贾家父母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他们的儿子,没替贾双考虑半分。贾双以为的美好,只是一个穿着华服的骷髅,狰狞可怖。
越是看得清,冯图安内心越是唏嘘,越是不忿。
她总是忍不住问:为什么?凭什么?女子只能做男子的燃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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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云不仅带来贾双的日记,还带来钟成权和徐庶私吞赈灾银的账簿。
贾云刚把账簿拿出来,李道从放在刺史府的探子就上门了。
“大人,钟刺史自尽了。”
“什么!?”所有人惊讶。
“这个徐庶简直是胆大妄为,无法无天!”铁炳第一个冲出衙门。
李道从上门时,徐庶很是惊讶。
“徐庶,贾云状告你害死他姐姐,私吞赈灾银,你可认罪?”为避免惊扰孩子,李道从进入竹山书院一路走来,面色如常,进入书房才发难。
面对李道从的指控,徐庶一改往日高傲模样,哭天抢地喊冤。
“世子明鉴,老夫从未干过伤天害理之事,老夫是冤枉的!”
世子?
谁?
所有人不约而同看向李道从。
世子!?众人噤声,瞬间和李道从有了距离感。
从前他们能接触到最高阶也就青州刺史,现在忽然来了个世袭的“天子”,谁敢说话,谁敢乱动。
一个小小的梁县县令都能让他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梁县百姓是任人宰割的兔子,梁县县令是胡乱咬人的疯狗,而李道从是把疯狗呼来喝去的主人。
在绝对权势面前,饶是宋式玉这种宁折不屈的人也不得不低头。
李道从将所有人神情尽观眼里,他知道早晚瞒不住,于是干脆摆出卫国公世子的架子:“知道我是谁,还不快从实招来!”
“小人冤枉!”徐庶依旧是这句,“贾云说我杀害了他姐姐,可他姐姐明明还活着!”徐庶语出惊人,“就在溯溪阁。”
徐庶一面大呼冤枉,一面带路。贾云沉默跟着,缄口不言。
“就在里面。”
溯溪阁位置隐蔽。
徐庶轻手轻脚推开门,其他人不由得放低声音,轻轻地吱呀一声,门打开一个小缝,仅能让一人通过。
徐庶有些抱歉:“世子,我怕她跑出来。”
她?跑出来?你把她锁住了?关住了?
李道从疑惑,未细问,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低头弯腰,从门缝挤进去。
刚探进去一个头,立马!一张女人的脸凑上来,极近,鼻息可闻,李道从吓得后退一大步,门发出巨大的吱呀声,屋内女子立刻疯癫鬼叫起来:“啊——啊——”她跟没头苍蝇似的满屋子乱窜。
她撞倒桌子,撞倒椅子,没有章法地乱跑,其他人光是看着都觉得疼,可女子浑然不觉,像块木头似得,磕到桌角没反应,撞破头没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