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回头。
“怎么了?”李道从问。
“贾云下帖邀您三日后赴宴。”
“挺巧。”李道从接过帖子,看了眼,“庆贺他高中。”
等人都散去,冯图安将铁炳叫到一旁。
“找我什么事?小爷我可忙着呢。”
避开人,冯图安把齐思君让她转交铁炳的耳坠拿出来。
“这是什么意思?”铁炳警惕起来。
“齐姐姐让我还给你。”
“她要违背誓言!我不允,你把耳坠还给她!”铁炳恶人先告状。
“她已嫁给刘大,身上还留着与你的定情信物,你知道这是置她于何境地吗?为了个破耳坠,虚无缥缈的誓言,她眼巴巴等了三年,你要扮痴情种,找别人去,别霍霍齐姐姐。”
“你这是什么话!你的意思是我并不爱她,我只是装样子!”
“难道不是吗?痴情种。”冯图安早就想说,“人人都可怜你,同情你,赞扬你,为了母亲,无奈舍弃妻子,你可真是个大孝子。”冯图安讽刺。
“我自小没有父亲,母亲含辛茹苦将我带大,难道要我置她于不顾,当时的情景两难,你要我如何做!”
“我要你既然护不住她就放手,不要再以一个受害者的姿态扮演被恶霸强占妻子的可怜人。每个人看见你都要说一句,真可怜,妻子被强占。但铁炳,你有没有想过,你每获一份同情,齐姐姐就被鞭尸一次。是她受到欺辱,是她名节扫地,是她有家回不得!”
“她可怜,难道我就不可怜吗?”
“你有什么好可怜的!你早知刘大垂涎齐姐姐,齐姐姐也说了,惹不起,咱们躲得起,劝你同她离开梁县,是你不愿意,你无一技之长,就指着这个祖上传下来的捕快吃饭!依附他人就要受制于人,你落得如今的境地全因为你无能!你自己无能就算了,还偏生拖累齐姐姐。也是齐姐姐善良,若是我,我第一个怀疑你与刘大勾结,将我献给刘大,保下你的狗饭碗!”
“没有!没有!我没有这么做!”铁炳又跳又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脸色潮红,有被戳破的羞愧,也有极力辩解的无措。
这三年,有人赞扬他孝顺,有人同情他可怜,有人欣赏他忠贞不渝。他也觉得自己可怜,伤心了就盖上被子蒙头大睡,实在过不去就大醉一场,睡他个三天三夜。
可齐思君呢,身体的伤还没恢复,就被告知要与欺辱她的恶霸过一辈子。
身体受苦,名声受累,齐思君无处可逃,她不能当缩头乌龟,无法像铁炳一样把头埋进沙子。
铁炳有家,而她没有。
“你实在可恶!因为你的耳坠,齐姐姐被刘大三天两头殴打。你若还念从前少年夫妻的情分,就该早早与她断干净。”
冯图安所言让铁炳面红耳赤,他愣愣摊出手,碧玉的耳坠落在他掌心,一如初见般青翠透亮。
这样铁炳想起十九岁梨树下的齐思君,落英缤纷,神采飞扬。
“是我错了。”铁炳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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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炳也不容易,你何必咄咄逼人。”刘勉见铁炳失魂落魄离开,忍不住道。
“说这两句,就咄咄逼人?你们不是男人吗?就这么点承受能力?”冯图安眼神扫过站在对面的一干人等,“齐思君高肿的额头和淤青的眼睛,你们是看不见吗?你们眼瞎啊!我不过说两句实话,你们就一二三四五站出来,替他抱不平!难怪不得,梁县衙门名声如此之臭!齐思君的苦,就这么不容易看见吗?还是你们故意装聋做哑?”
冯图安本来只是让铁炳离齐思君远些,还她一片清净。
却没想,炸出一大堆人给铁炳抱不平,联想到齐思君的苦与泪,冯图安压抑许久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不公平!
“同样是受害者,凭什么只有铁炳的痛苦被看见,被认可,被理解!宋县丞,我请问凭什么只有铁炳的痛苦被看见,被认可,被理解?还是你口中的梁县百姓不包括女人?还是你们认为齐思君是铁炳的私有财产,所以齐思君被欺辱之事,受害者是铁炳?”
冯图安的质问振聋发聩。
“宋县丞,你们一直说为民请命?请问你们说的民是谁?刘勉,你口中的民是谁?周捕快,你一直在为谁奔波?若是你们口中的民仅指男性,那我认为滨河白骨案没有查的必要了,河里捞起的三颗人头都是女孩。“冯图安越说越气,“这衙门,我也不待了,你们自己玩吧,自己感动自己,自己可怜自己!”
说完,冯图安扭头就走。
“冯捕快,请留步。”这是宋式玉第一次正式称呼冯图安,他三两步拦下她。
冯图安斜眼瞧他:“何事?”
“冯捕快教训的是,宋式玉受教。”宋式玉退后一步,恭敬拜下。
“宋县丞这是何意?我一介女子如何受得?”
“无关身份,只认对错。”
“刘勉,你呢?”冯图安越过宋式玉看向倨傲的刘勉,“齐思君早已不是铁炳的妻子,铁炳却还将她当做所有物,给她打上烙印‘我被人抢占的妻子’。刘勉,若是你的女儿落得齐思君的境地,你该如何做?你难道不会觉得铁炳懦弱?你难道不想齐思君赶紧弃了他,开始新的生活?”
“梁县衙门共计七人。”冯图安环视一圈,“在我来之前,你们有谁看到齐思君?你们眼里只有铁炳。梁县百姓两千八百五十三人,其中一半是女子,却无人替她们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