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开始下起小雨,虞灵撑着一把油纸伞雷打不动往云间馆去。
傍晚,凌伯钊坐在二层雅间,喝着酒,看楼下车来人往。
虞灵一屁股坐下,连喝了三杯茶才喘过气。“后天晚上,子时,在粮仓。哈!我说呢!难怪了,等我买了,刘令文这三千石不就有了么。”虞灵冷笑,“咱们到时给他来个人赃俱获,倒要在太子面前问问这厮,究竟想要干什么!”
凌伯钊摇头:“京城那群人最快也要三日后才到。”
“那就是赶着在这些人到来之前把粮仓先好歹有货了。”若是如画本子里说的,把这几家的账本一一弄来届时扔脸上,那是后面钦差大人们的活计。凌伯钊要做的,只是知道一句真相,再把这个真相告诉太子即可。
虞灵叹气,喊来小二点了晚餐,和凌伯钊两人吃完,遂回房传了暗信,歇下不提。
第二日夜里,虞灵一身短打,同凌伯钊二人押着运粮的车马和现银悄悄出发。
粮仓外,蔡记郑记两位东家亲自押着货,显然已经等待多时。
“真是巧了,看来咱们定乐也流行夫妻档做事啊。”虞灵瞥一眼角落里熟悉的身形,朗声道,“不知大驾光临,小女子可遥相行礼了。”
那角落里的身影缩了缩。
凌伯钊见状也不作声,只是对着蔡记东家蔡景明道:“验货吧。”
蔡景明抬手做了请,众人一并进了粮仓。
粮仓门口重重叠叠堆放了许多麻袋,虞灵目测差不多是三千石的量,朝凌伯钊点点头。随即上前,取出一端削尖的细竹筒,一一戳过,流出微微泛黄的谷米。
凌伯钊不错眼地看着,验好货,随即走出去与他们验银。
虞灵靠在麻袋边,抬抬下巴,匪气十足:“兀那夫人,再躲可就没意思了。”
那角落里窈窕的黑影认命似的,走上前来:“还真是瞒不住夫人的慧眼。”掀开兜帽,赫然是张端方正直的芙蓉面。
“我猜猜,可是刘大人托付夫人,务必要见事情尘埃落定了,方可回去呀。”虞灵双手抱胸,笑得肆意。
“是呀,奴家这大半夜都不得安生,还望夫人见谅。”刘令文夫人许氏被揭了画皮也不着恼,反而如云间馆那般从容,恁是宠辱不惊的架势。
虞灵仿佛很是赞同地点头:“确实,夫人这京里来的大家闺秀出身,是不一样。”她慢慢走到围栏边上,望着漆黑一团甚也看不清的窖坑,“就是不知道夫人讲不讲武德。”
许夫人面容平静:“出门在外,凡事不可说。但是,夫人可听说过一句话?”粮仓大门轰隆一声缓缓关闭,虞灵耳边传来飘忽鬼魅一般的低声,“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虞灵回身去看,顿觉腰上一紧,整个人直直往坑底栽去。
凌伯钊一脚踹开闭门的黑影。来此的都是各家自家豢养的家丁,他们制服住凌伯钊临时雇来的民夫,又试图以人多架势制服凌伯钊。谁料凌伯钊不愧是铁塔一样的身形,十多个人一哄而上,硬是被他甩开。索性今日带的人多,一时缠斗不止。
许氏听得外头动静,甫一得手,随即从腰上抽出一把短剑,就要出去襄助。
下一秒,坑底凌空飘出一条细绳,长了眼睛一般直直登顶,缠住粮仓正中粮斗的吊轨,虞灵如同林中精怪,借着惯性直直往许氏这里冲来。
许氏迅速侧身一避,惊异道:“你竟会武艺?”
虞灵笑道:“加一。许夫人也是让人惊喜的巾帼英雄呢。”
许氏面色阴狠,也不再废话,举剑杀来。
虞灵眯眼,与她来回过了一二十招。
许氏招数狠辣,大开大合又寻隙朝人下三路招呼,显然一副浪迹江湖已久的侠女风范。
虞灵从左右靴筒里抽出短刃,交叉举至脸前。
“你是!”许氏眸色一惊,出手更不敢丝毫懈怠。
虞灵转攻为守,每一招都出其不意,许氏凭着本能拆招,很快露出一个破绽,虞灵瞅准时机攻其不备,短刃狠狠扎进她的右肩,抬腿将人狠狠踹倒在地。
虞灵迅速从边上找到一条麻绳,按住活鱼一样的许氏,熟练地将人从上到下捆起,最后缠住许氏脖子打了个活扣。待大功告成,单手揪起她的脖颈,硬生生把人拖到门口,将脸对准众人,拿短刃抵住许氏的脖子,大呼一声:“都住手!”
躲在暗处的刘令文见状,匆匆现身,“让所有人住手!”眼神急切盯着许氏,见她肩上插着一把短刃,瞪着虞灵睚眦欲裂。
凌伯钊朝着虚空发射一枚照明弹,一时粮仓外明亮如昼。
虞灵冷笑道:“什么一方父母官,暗地里做的搂钱的肮脏勾当,逼急了还谋财害命,杀人越货的玩意。轮到你做官,真是瞎了眼。”
刘令文傲然道:“放下她,饶你二人一条命。”
这话说的,虞灵不屑道:“真当咱们不是道上的,你自己听听这话让不让人信。”虞灵女魔头一样上下逡巡许氏因失血苍白的脸,“要不我临死前,在夫人脸上刻朵花,你看这话说的咋样?”又狠又毒。
刘令文深深看向许氏,举手取来一副弓箭,对准门前二人。许氏不错眼看着刘令文,赫然一副虐恋情深的模样。
还真是做大事的人!虞灵眼神满是邪气:“阁下可真是要手脚快些,援救兵马应该很快就到。若是今日没得手,来日可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哦。”这刘令文总不至于连此地兵马卫所都买通吧。
凌伯钊站在刀剑后,勉强按下翘起的嘴角。
许氏泪眼婆娑,嘴角含笑。
这又是什么含笑九泉的笑容啊?
刘令文果真放箭,电光火石间,虞灵手上短刃飞向刘,脚下踢开许氏,在地上滚了十几圈,回头去看,箭矢斜斜插入地上,那准头虞灵都想翘大拇指了。
虞灵从地上捡起一把木棍作枪,左右突袭,四处翻花,不一会儿十多大汉被打得在地上痛嚎。
那头凌伯钊也不输,拳拳到肉,很快控制住局面。
城外兵马司驻军将领见循着照明弹杀到,凌伯钊取出令牌,来人待看清字样就要下跪,凌伯钊一把稳稳扶住他,低声道领命微服前来,请行方便则个。来人躬身照做,命手下羁押现场。
刘令文见大势已去,犹自要高声狡辩。凌伯钊抬手打断他:“你无需与我们辩驳,等明后天钦差到了,自与他们说吧。”
凌伯钊下山随即修书一封,陈情个中情况,结尾建议皇帝派人主持定乐大局。
后面的事,就与他们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