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临近傍晚到了笋江边的一处城镇,投了一处从前住过的客舍。
客舍青青柳色新,当初三人从北地南下在此落脚已经是深秋,还不曾见过如此隽秀的园景。
客舍主人孙氏祖孙三代在此经营,如今第三代孙氏公已近耄耋之年,却仍旧身体硬朗,带着身边年满十五的长孙幼林上来见礼。
快两年未见,幼林看着面容更有了少年人的坚毅。他见孙公到后头随老妻整治饭食去了,上前嘻嘻一笑:“虞小姐好,小子剑法有些不解之处,想与小姐讨教一二。”当初少年成日在家中练剑,梦想是仗剑江湖快意恩仇,不愿和祖父母蜗居在客舍。听闻几人是北地返乡,抓着虞灵整日就是问北地风光人情如何如何。
老钱阿莹向来最不耐烦小孩,特别是故作成熟的半大小孩,早躲一边去了。
虞灵见他一派天真自恃甚高,没忍住点了他几招,从此这小孩就特别喜欢跟在后头,誓要打败她。
孙公呵斥过几次不得打扰贵客,但言语中的疼爱担忧确实实实在在的,私心想着小子不知天外有天,挫挫他的锐气,省得不知外头险恶,整日嚷嚷着要出去行侠仗义,吵得人脑仁疼。
虞家小姐今日心情不错,点点头:“想问什么?”
幼林双手翻飞,一掌就要拍飞虞灵手上的杯子。
虞灵手比眼快,肌肉记忆两个来回就将少年反手重重按在桌上,咚地一声很是清脆。。
“错了错了,虞小姐息怒,我不敢了。”少年急声认输。
虞灵斜着他,放开手:“这又是哪路英雄教的擒拿手?”
“前几日京中来了一位大人,见我痴迷,便教了我几手。他说,这最好的便是出其不意......”锋芒一闪,虞灵眯眼,竟是一把未开刃匕首。
虞灵任由利器抵着自己的脖颈:“确实出其不意。”
幼林见得了手,笑嘻嘻又道:“胜之不武。照虞小姐看,这回够格出门了么?”
“赢我这么一个弱女子算得了什么,”她推开刀,“等你能打赢那天送你刀的大人,就可以出门了。”
孙家客舍较于村镇其他房屋地势较高,推开窗户远处便是笋江。如今还未到汛期,黑暗中江水汤汤,平静的江面下暗潮涌动。
孙家婆婆的蒸鳜鱼和腌笃鲜是一绝,又另外卤了香鸡,并着几样春菜,就着米饭,吃了个肚儿溜圆。
饭后,几人洗漱过便歇下,一夜无梦。
第二日,虞灵见日头不大提议到江边野炊,拿了银子请孙家婆婆帮忙备菜,扛着炊具一应往江边去。
江边春日出行的人还不少。
三人找了一处平坦的树荫下,将地毯垫好摆上木几,变戏法似的拿了各样炊具,岸上焚香煮茶当场作画的都有,偏偏像这样将灶房都搬出来的还是头一遭。
虞灵先将沏茶用的热水放到炉上,又另取了个泥炉,放上一块洗净的红泥瓦片,开始烤肉。
阿莹将酱料小菜碗筷一应在桌上摆好,除了猪五花,另备了调味牛排、牛心管、猪梅花,肉肠。
小菜都是孙家婆婆自己腌的,虞灵见着新鲜,又切了些酸菜。
花蕈鸡汤是一早就煨下的,舒舒服服喝了一碗暖胃。
用猪油先把油靠了,而后铺上一整块五花,待肉两面金黄,虞灵用剪刀剪成小块,细细翻烤。
香味太过霸道,馋得旁边的小孩抓着大人直哭。
确实,人人都来观景喝茶附庸风雅,就这么一摊来专心吃饭的,倒是前无古人。
虞灵搛上一块考得焦黄的肉,蘸上酱又放上蒜片和一些小菜,用紫苏包了囫囵一口,再配上甜甜的米露顺下去,松泛得全身毛孔都张开了。
三人吃了几轮,接近尾声时凌伯钊带着陆宁踢踢踏踏过来了。
陆宁仿佛第一次认识几人,行了一礼。三人回了礼。
凌伯钊一屁股坐在虞灵身旁,显然是饿了,筷子不停吃了些烤肉。虞灵见状,另起了炉滚水下了四十只馄饨,想了想又从篮子里拿出一大把擀好的面放了进去。
鸡汤做底的馄饨面,并着烤肉和小菜,陆宁和凌伯钊吃了个肚圆。
阿莹和老钱两人到远处沙滩上玩浪,陆宁先举起甜米露,开口:“听闻凌大人好事将近,在此恭喜二位了。”
凌伯钊一向不喜形于色的人,罕见地眼里带了笑意。
虞灵举杯点头谢过,嘴角微弯,头上步摇不见晃动,温婉得体很是有闺秀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