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花坛也稀奇得很,只是花上有些血迹,泥土却不曾沾染。所有难以清理的地方,都不曾留有血迹。”
王侍郎一边点头一边记录,可是记到最后也不曾明白这些疑点代表着什么。
齐静竹还有一事没说,那就是两个丫鬟遇害的位置不对。
凶徒从右侧的睡房追出来,追出来后两个丫鬟应该是一左一右地往外跑,而此时左边的丫鬟离他更近,所以他抓住了左边的丫鬟,用那柄长匕首从身后杀死了她,然后转头去追另一个丫鬟。
如果按照这个逻辑,右侧那个丫鬟遇害时应该离房门有一些距离了,因为前一个丫鬟的遇害为她争取了逃跑的时间,就算她没有逃跑,而是回来想救人,她也绝不该在房门口出去两步的距离被杀害。
按照林嬷嬷所说,左侧的丫鬟倒在抄手游廊上,头悬在花坛上方,可以大致的猜测出她的位置,而后背没有伤口,代表她的致命伤可能是割喉,这个推断也合理些,毕竟从后方袭击,割喉是最顺手的方式。
只有头悬在花坛上方,便大致估算一下女子的身高,她的脚一定是贴着门槛或是距离门槛一掌的距离,她是杀害后才被凶徒扔下的。
巧合的是,右侧那个丫鬟遇害的位置离门槛只有两步。
这个丫鬟是身后有伤口,甚至后心还插了匕首,这些伤大概率不是奔跑时被刺的,因为奔跑时握着匕首的姿势不便于用力,伤口会深浅不一,而且那段距离也不像是追逐过的。
最大的可能是那丫鬟被凶徒扑倒了,然后在她背上留下许多伤口,最后还将凶器留在了案发现场。
受害者的距离是疑点,血迹的分布是疑点,干净的院落是疑点,还有院子里的味道也是疑点。
院中摆着好些做法事的东西,炉中的香灰都堆了起来,想必是烧了许多香和符纸,可是院子里除了那花的味道,没有半分燃香的气味。
他还记得梁曦和撞邪那次,只做了一场法事,那燃香的味道就留了好些天。
齐静竹怀疑,那两个丫鬟或许不是死在屋门口的,那里并不是案发现场,她们的尸体是被人刻意放在那儿的。
而那些没有胡乱飞溅的血迹,或许就是证据,那也许并不是真的血迹。
为了佐证自己的推测,他要找到沾染了血迹的物件。
最可能有这件证物的,便是第一个出现的林嬷嬷,她的鞋袜和裙摆都有可能沾染血迹,毕竟她忧心十三小姐的安危,顾不得避开血迹,而且她这几日悲痛欲绝,应该无心清洗衣服和鞋袜。
两人分别时,王侍郎叫住了齐静竹,他踌躇着翻开自己的本子,声若细蚊地说:“三公子,那林嬷嬷会不会是杀人凶手?”
“王侍郎为何如此猜测?”
王侍郎看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也没有开口责怪他胡言乱语,胆子便大了几分,有理有据地说道:“那十三小姐平日里甚少出门,对待府里的丫鬟也十分和善,我来之前看过廷尉府的供词,每个丫鬟提到十三小姐都是夸赞。她从未与人结仇,倒是偶尔会和林嬷嬷发生争吵,上一次争吵便是因为那双绣鞋,她溜去溪边玩耍脏了鞋,为了不被家主发现便躲起来洗鞋,却被林嬷嬷撞见,教训了她一通。”
“而且林嬷嬷力气很大,府里的人都知道。”
齐静竹摇头,“不会是她,她只是沈府的一个下人,没有藏人的地方,而且那柄匕首,并非寻常人可以拿到的。”
王侍郎闻言点头,虽然被反驳了但是也虚心接受,“那我去查查那柄匕首。”
“匕首并不重要。”
齐静竹看他一副闲不住的样子,便说道:“王侍郎可知春红和绿柳最后一次现身人前是什么时候?”
王侍郎在他的本子上翻了半天,说道:“案发当天寅时三刻,春红曾回到住处拿了驱蚊的香囊,还吵醒了同屋的几个丫鬟,落了一阵埋怨。”
林嬷嬷出现是寅时末,天刚刚亮起来的时候……
寅时末已经血流了一地,人也被劫走了,随后就是全府戒严,大肆搜查。
半个时辰的时间杀人并且成功逃逸,可能吗?
这个案子的重点一直在十三小姐失踪上面,凶徒杀人逃逸倒是很少被人提及,齐静竹想去廷尉府查阅仵作的验尸结果,哪曾想根本就没有验尸结果,那两具丫鬟的尸体没有验过。
而现在已经找不到了,据说是派人扶棺回乡安葬了。
沈府的举动让齐静竹不得不怀疑,死的人根本不是那两个丫鬟。
案发现场不是案发现场,被害人也不是被害人,确实十分棘手。
或许,明日要去拜访一下沈家主了。
对了,拜访不得,如今上阳城封城了。
真巧。
临睡前齐静竹总觉得忘了什么,可左思右想都想不到,便也不执着了,熄灭睡觉。
而被他忘了的人正在帐篷里大发雷霆,原因是流民和士兵起了冲突。
这一次并非小打小闹,不管是士兵还是流民都动了刀,伤患无数。
梁曦和被戎晴叫醒的时候脑子还是懵的,他听见了戎晴的声音便下意识地穿衣起床,而后接过她递来的布巾擦了脸,彻底清醒后就带着一身火气往外走,也是气急了,那使得趁手的马鞭都忘了拿。
外头点着零星几个火把,局势已经稳住了,一群流民和动手的士兵被瑞王和云徊雁带人控制着,身上挂彩的人不少,即使被压着也要怒视对方。
他们尚且不知道,自己的愚蠢惹怒了何等的凶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