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从郁郁葱葱的枝叶间洒下来,变成黯淡的细碎光点,一群人在深林中埋伏着,他们黑布蒙面,个个都穿着夜行衣,小心翼翼地藏在粗壮的树干后,充当着树木的影子。
在他们前方不远处,正是几个蹑手蹑脚的少年郎,他们在山林中仔细地搜寻着猎物的动静,就连呼吸声都格外的轻缓。
为首那挺拔俊朗的少年,便是骆衡。
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便将手中抓着的兔子放开,脱困的兔子动作飞快地跳开,各自寻了方向逃命去,在笼罩着月色的草木中宛如一道转瞬即逝的月色。
几个少年郎被这动静吓了一跳,看清是兔子后便分散开去追。
黑衣人对那几个走开的少年没兴趣,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骆衡。
可在骆衡不远处,还跟着几个士兵,他们不远不近地坠在后面跟着这些公子哥,生怕他们没猎到猎物反倒把自己搭上了。
一个黑衣人打了几个手势,便有两个黑衣人撤走,顺着其中一个少年离开的方向追去。
他们追去后一刻钟,那个方向便传来了狼嚎声,还有两个少年的惨叫。跟在骆衡身后的士兵没有犹豫,立刻分了两个去那个方向猎杀狼群。
此时,骆衡身后只剩下一个士兵。
骆衡向前走了好一段,看着凉风吹过灌木,风声朔朔,带来一阵翠叶与泥土的味道。
他脚步慢了下来,突然一扭头往士兵的方向跑去,大喊着:“快跑!”
月光稀疏,万籁俱静,可就算光线再怎么黯淡,树木的影子也不会动,草木和泥腥味之间也不会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士兵并没有跑,而是朝着他的方向冲过来,虽然他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的任务是保护这位公子。
骆衡并没有看周围的环境,而是一直盯着地上的影子,自从他喊出那一声之后,那些原本正常的影子都动了起来,最少有四个人。
他飞快地对士兵说道:“分开跑,去求援。”然后当机立断换了个方向跑。
那些人没有出手,就代表他们的目的不是杀人,而是活捉了。既然是活捉,在山林中就有极多限制,只要他一直跑,他们就追不到。
而此时,聚在一起的流民也听到了狼嚎声,侓勒警惕地站起来,取下了腰上别着的柴刀,一部分流民也没有恐惧,他们镇静地、无声无息地取下了腰间的武器,目光同时落在了侓勒身上,仿佛只要他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去屠狼。
还有一部分流民神色恐惧,但也没有出声干扰大家,他们只是牢牢地握紧武器,和熟人挤在一起。
狼嚎声响了四五回,平吉才睁开眼睛拍了拍侓勒的手,“不是狼。”
他话音一落,所有人都放下了武器,只是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动,所有的眼睛都盯着平吉。
除去那一小撮神色紧张的流民,其他人都默不作声地注视着平吉,仿佛他才是所有人中的头领。
那几个格格不入的流民因为恐惧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们尚且不知道自己混进了一个什么样的队伍,又面对着多少双被鲜血浸黑的眼睛。
“敖,带人去西边看看。”平吉出声,还靠在树上闭目养神的敖就跳了下来。
他没有出声,平吉和侓勒也没有点名,但是流民中走出来了五个人,默默跟在他身后,一时间隐入山林中,就连看着他们进去的流民也没有听到多余的动静。
好像几个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一般。
平吉再次闭上了眼睛,侓勒知道他的安排结束了,脸上立刻扯出一个笑容,爽朗地朝着那几个迷迷糊糊的流民说:“我们也分开去打猎吧,记住不要离营地太远,如果看见士兵就避开,要是去水源蹲点,或是发现了大型猎物的踪迹不要莽撞。”
流民三三两两散开,侓勒皱着眉坐在平吉身边,面色凝重地说:“之后怎么打算?”
“进城。”
“怎么进?我打听过,平阳城不会让流民进去,最近已经有官员出来核查户籍和亲属关系,统计结束后就会将我们分散到各个村镇去,时间很紧。”侓勒有些急迫。
平吉手中一直在把玩着一颗石子,他的手枯瘦修长,石子在手中翻来覆去地转了好几圈就是没有落下。
“等,下一批流民会在两日后抵达。楚赫王反叛,桓、炬、琊三城殊死抵抗,他试图效仿穆揧屠城立威,却被亲信背叛,三城中逃出不少人。”
“上阳城不敢接收这些人,也不敢将这些人随意安置在村镇中。他们会另寻法子安置这些刁民,而我们,就有了别的去处。他们已经开始害怕了,因为宣国百姓的‘强悍’。”
侓勒去皱着眉忧心忡忡地说:“楚赫王反叛之事……”
平吉摇头,示意他别说了,“昔日仇怨,定能相报。”
他们交谈用的语言很像宣国话,但是又比寻常宣国话复杂,就连宣国人在面前都听不懂他们交谈的内容。
平吉搓了搓手上的石头,闭上眼睛低声说:“正北边有两只耗子偷听,解决了。”
侓勒站起来挥了挥手上的柴刀,说道:“你等着,我去猎头小鹿给你补身体。”
他说着就大摇大摆地朝着山林里去了,在他走后不久,营地里出现了两个流民,他们彼此对视一眼,拔出精钢所铸的长匕首朝着平吉攻去。
平吉眼睛都没有睁开,手中一直把玩着的石子瞬间飞出,穿透了其中一人的喉间。一柄匕首因为主人的脱力插在他左手旁,他抬起匕首掷出去,又一次轻而易举地扎进了那人的喉间,两个人无声无息地死去,全程平吉都没有睁开眼睛。
“咳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