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所有人回过神来,不过是两三日的功夫,大殿之上就少了半数的人,王都住着世家权贵的地方十室九空,全被丞相杀害或是驱逐,只留了些不中用的东西浑浑噩噩地混日子。
幼帝被挟、太后临朝、血洗王都、清除异己,只用了三日,丞相只用了三日,做了太多太多的事。
后来便是宣国境内四处起战火,纷乱不休,有余孽起祸、有逼不得已、有匡扶正统、有顺势而为。
逃走,或是说故意被放走的世家子弟还在选择隐忍不发,那些忠臣良将的下属便穿上铠甲提起武器攻进了国都。
还有流民山匪、藩王起义,宣国彻底乱起来了。毕竟再没有比贼人窃国,匡扶正统更好的造反理由。
而那些藏于暗处的世家子弟,便是刺入骨肉中的隐患,不知何时就会出现,扎进宣国的心脏。
接二连三的反叛让宣国沐浴在战火之中,战死的士兵无处埋骨,魂归异乡,遍地哀鸿,民不聊生。
辛劳的百姓被强征参军,开始下一轮的热血浇地。
国家乱了,官员的心便乱了,贪官更贪,酷吏横行,活不下来的百姓纷纷收拾家当开始逃难。
他们知道只要还在宣国境内便无处可逃,所以全部朝着齐国逃亡,齐国重礼教,盛行君子之风,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庇护之处。
在混战中,宣国丞相失踪了。
而在宋国朝堂上出现了一名细作,宋国谍首宋长义,一位和宣国丞相长得一模一样的细作。
真是可笑,一国丞相竟是他国细作,而这个细作还在十年之内将一个强盛的国家击溃,仅是一人便有如此手段,那宋国别的细作呢?
一时之间,宋国细作之名传遍天下,人人自危,生怕自己的国家成为下一个宣国。
所以从去岁十月开始,齐国便接纳了不少宣国难民,有的难民心中惶惶,生怕再次遇上贪官酷吏,便一路跋山涉水来到上阳城。
如今城外还驻扎着一支军队,专门守着那群逃难的异乡人。
城中的世家也好,权贵也罢,纷纷慷慨解囊,施粥布衣供他们活下去。
就连璟王府也散出去一大笔银子,请了许多大夫去城外给那些流民问诊看病,买药治病。
梁曦和坐在马车内,撩开帘子看着街道上那些穿着打扮明显就是宣国人的行人,无声地叹了口气。
战争从不是儿戏,上位者在乎成败,将军在乎军饷,将士在乎生死,只有百姓,不管成败如何、军饷如何、将士的生死如何,留给他们的都只有一条死路。
或是死于征兵,或是死于饥饿,他们从来没有选择的资格。
投生如此,便是命数。哪怕是他,也不曾有过选择的余地。
齐静竹带梁曦和来的地方是荣绵山,这座山是上阳城最高的山,山上有寺庙古刹,撞钟声每每响起,都会让人获得片刻的宁静。
山脚下散落着一个又一个安静祥和的村子,村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靠着田地和物资丰饶的荣绵山一代又一代地延续。
盛夏酷暑,山中倒是清凉,齐静竹带着梁曦和走到一处平坦的草地上,草地的一侧是山间潺潺的溪流,高大的树木投下一片又一片阴影,溪水在侧,山风送来一阵清凉。
草地上零零散散地坐了一些人,有结伴出来读书作诗的学子,也有采了浆果和野花坐在溪边清洗嬉戏的女子,还有很多妇人领着年幼的稚子一同来,妇人们坐在一块儿说话绣花,稚童们在草地上胡乱打滚。
梁曦和吐出一口浊气,看向那些悠闲自在地齐国人,问道:“他们也是城中人?”
从上阳城到荣绵山有些远,马车都得行上一会儿,若这些人也是城中人,那一定是衣食无忧的百姓。
“不是,他们多是荣绵山下村镇里的百姓,和山中书院的学子。”齐静竹拉着梁曦和找了个阴凉的地方让他坐下歇着,一边给他扇扇子,一边用帕子沾去他额头上的汗。
他轻声说着:“荣绵山是一座灵山,山中有避世修行的古刹高僧,也有教人明智的书院,还有一群颇有灵性的猴儿,递给它一块糕它会还你一些果子。”
“荣绵山有灵,会保佑每一个登山的人顺遂平安,家宅和睦。”
梁曦和看着那些笑脸,没忍住跟着笑了起来。
“真好。”
他低声说着,看着几个在草地里打滚的孩童出神,他们笑容开朗,脸蛋也是红扑扑的,玩累了就到母亲身边窝着小憩一会儿,渴了就双手抱着竹筒喝里面清甜的溪水,饿了也能央求着母亲给一个鸡蛋吃。
齐国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