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缭握着自己的脉搏,像是第一次感受到那跳动的生命力,从清晨坐到正午,也没想明白。
她不是不惊喜于解毒,只是赵缭太清楚,所有的惊喜,早已在背后明码标价。
赵缭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样的代价,才能换来这样的幸运。
想到最后,赵缭缓缓松开自己的脉搏,决定先让自己喘一口气。
酥麻的双手撑着床沿,伸腿去够鞋时,赵缭看见桌上放着一个小竹筐。
当初,赵缭对岑恕说自己要去清溪看腰伤,回来给他带清溪的野菜盒子。
她当然没去清溪,但还是派人去清溪买了野菜盒子。
没想到昨晚人是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发簪什么的全都丢了,这个篮子居然还在。
也罢。赵缭心想,既然什么都想不明白,何不先做一些眼前明白的事情。
岑恕家的院门半掩,但赵缭叩了半天门环,也无人答话。
“岑先生?岑伯?有人在吗?”赵缭轻轻推开院门让了进去,小声唤着,可是一直走到后院,都无人应答。
赵缭心中本能地升腾起紧张,确认院中无人后,敲响了岑恕紧锁的屋门。
“先生,您在吗?”
无人答话。
赵缭将手中的篮子放在窗台,推开窗户,灵敏地翻进屋中。
这还是赵缭第一次进岑恕的卧房。
简陋和陈旧的陈设和物品,整洁的空荡,淡淡的皂角香气,这屋子的观感就和岑恕给人的观感一模一样。
陈旧,温和。
赵缭脚步轻轻走进内间,一眼就看见侧身躺在床上的岑恕。
他消瘦的脸陷在枕头里,散开的发丝垂落脸侧,被子整整齐齐叠着放在床内,双腿垂在床沿,鞋都没有脱去。
与其说是睡熟,岑恕明显是陷入了昏迷。
赵缭快步走过去时,能想象到岑恕是如何艰难得挪回家,终于倒在床上的下一刻,就沉沉昏过去。
“先生!先生!”赵缭蹲在床榻边,轻轻拍了拍岑恕,得不到回音后,立刻把住岑恕的脉搏。
几乎是同时,赵缭的眉头紧紧蹙起。
她见过血亏之症,但从未见过如此严重的亏缺,比去气血流失,更像是整个人被抽空。
怎么会这样。
赵缭根本没时间细想,登时起身走到窗边,向外发出一支鸣镝,立刻便有黑衣人来到窗下。
“首尊,请您吩咐。”
“传隋云期,让他以最快速度赶来。”
之后,赵缭立刻回家,从柜子深处翻出一支千年参。
这等品质的人参,就是皇宫里都找不出第二根,足以吊住任何将熄的命。
将一勺勺参汤送入岑恕口中时,一勺总要洒掉半勺。
赵缭不知道自己居然是这么有耐心的人,一碗参汤喂完,赵缭的袖口也已濡湿。
她坐在脚踏上,双臂环绕膝盖,头侧倚在臂弯,无声地看着好似熟睡的岑恕。
她突然想起湖边,李诫问她的问题:
“你当真没有一瞬间,认错过他吗?”
直到现在面对李谊时,赵缭还是下意识觉得他面具下的脸,就是岑恕的模样。
可面对岑恕时,赵缭却很少会把他和李谊联系到一起。
无论李谊的圣人外观是真是假,他都活得太辛苦了。
赵缭私心不愿将岑恕比作李谊,就是希望岑恕是辋川山水间,永不受外界纷扰的一棵青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