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睡都睡不着。
脑子里就像乱麻一样,搅成一团,纠缠不清。等会要是薄奚淮回来,该说什么?质问?发火?
她都没有资格去问。
其实从一开始就是知道的,但是猝不及防直面现场,还是格外让人难以接受。
她总是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对薄奚淮而言是特别的,是跟任何其他人都不一样的存在,可错觉终归是错觉,她渴求的情感,不过是一厢情愿的强求。
如同那镜中花,水中月,从一开始就是幻影罢了。
游十安想,这样也好,终究还是一个人,也不必担心有她人为自己牵肠挂肚了。
但她实在无法面对薄奚淮,本想正好就这样一走了之。
索性漫长的黑夜,给了少校足够的时间,让她从愤怒、嫉妒、悲哀、难过,终于走到了不舍这一步。
她最终还是决定好好告别。
毕竟,这辈子可能就是最后一面了。
她不想临死前,还会遗憾自己因为这些,没能跟薄奚淮好好说再见。
游十安在创伤处理室找到了薄奚淮,她第一次进这个战地医院,就是躺在墙边那个满是血迹的简易创伤处理台上。
军医也是这样动作利落地给她处理伤口,那张脸还是跟她当初躺在台上看到的一样,很白,像剔透的玉石,给人一种摄人心魄的锐利冷艳感。
“薄奚淮。”游十安在一片来往嘈杂的哀嚎和惨叫声中走上前,叫道。
刚刚准备处理下一位伤患的军医回头。
她第一次看到少校把自己收拾的如此整齐,原野灰的常服军装扣子扣到了最顶上,领口挂着银质的橡叶勋章,第二颗扣眼处穿过的绶带上是另一枚镀金的陆军荣誉勋饰,左胸口上挂满了一整排的各式勋章…
薄奚淮的目光停留在她那枚金级配剑的本森堡战役勋章上,她有一枚同样的金级无剑勋章。
那是六年前本森堡地区战役结束后颁发的,屈指可数的勋章。这意味着少校是在本森堡绞肉机这样的战场中获得了相当大的战功,并活下来的人。
她原以为游十安是近几年才从军校毕业,一直呆在斯坦利战区作战的军人。
可并不是,她的左手臂上竟然有十年前成立的第一空军伞/兵训练营的荣誉盾章,这人竟然十年前就参战了,还做过死亡率极高的伞/兵。
右手臂上还配着绿色打底镶金线的一级狙击手臂章,说明游十安至少击.毙了一百五十个以上的敌人,还活着,才会被配发这枚臂章……
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履历?到现在还只是少校?而且,游十安怎么能在这种经历下还保有如此纯粹的真挚?
薄奚淮仿佛从未认识过少校一般,那身挂满勋章的军服晃得她眼晕,恍惚到看不清游十安的脸。
“我要走了。”
军医听到少校轻轻地说道,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天边飘来一般。
什么意思?
“薄医生,手臂上的血止不住…”
“中校,快来…这个昏迷了…”
薄奚淮转身看向一团混乱的创伤室,忍不住又扭回头,少校的身后跟着拎战术包的勤务兵。
她的背影走进清晨的薄雾里,渐渐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