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喃喃:“怎么会……”
然后他又沿着你的眉宇勾勒起来。那双手的力度不小,摸得你脸生疼,就好像他要剥下你的面皮一般。
你赶忙抓住他的手腕:“小贺叔,你要摸到什么?我要被摸你秃噜皮了。”
“谁是你小贺叔,别乱叫人。”贺然手一顿,听你这么自来熟,不知道为何有些生气。
江晏怎么养孩子的,就这么随随便便地相信别人。连对前一秒还要杀他的人,都能叫的这么亲切熟稔。
而且这个孩子怎么会这么像王清将军。
不对。贺然很快反驳了自己,如果你真的这么像王清将军,不会在这清河乡下默默无名这么久。整个清河都受过将军的恩惠,若你真是将军的后人,也不可能只待在清河乡下。
有无数百姓和江湖人愿意为王清奉献出自己的所有。
你被贺然一斥,也没生气只嘟囔:“你都喝了我的酒了。叫你一声小贺叔怎么了,小气鬼。”
贺然不是小气鬼,他只能算个怨鬼。对江晏的怨恨,对王清的怨念,构成了现在的献首客。仇人的首级可以献给王清,连他自己的也可以。
所以后来他意识到,是自己替杜重威送来的那个匣子害死王清后。
贺然疯了,痴了。
天地间的一切对他都失去了意义。想报仇的怨鬼,才是那只最恶的鬼。
鬼就该一辈子活在黑夜里,回不到阳间,也投不了胎。
于是他徘徊在恒州外的中渡桥很久很久,杀死了一个一个妄图去那恒州城肆虐的辽人。
只不过这个时候的后晋恒州早已换了名字,却是那赵宋镇州。
“听说了吗?镇州城外有人专门蹲杀打草谷的契丹人。”
“我知道。说是那些辽人连脑袋都没了,全堆在那滹沱河边。”
“滹沱河边?是用来祭奠王清将军的吗?”
开宝二年三月春,彼时你刚正式接任镇州刺史不久。
二十出头的年纪就担上驻守边关重地的重担,一开始朝堂上没几个人信你真能成。要不是赵光义力荐,赵普和魏仁浦纷纷站出来为你背书。恐怕这赵官家的丹诏都到不了你手上。
不过你一开始没想做什么镇州刺史就是了。
但是既然赵光义他们觉得你身为王清的后裔,是最适合镇守镇州的人,那你也不会拒绝。这六年来,自你离开不羡仙以后,九州天下都快走遍了。自然望过无数人的愿景,也见过父亲的遗志。
王清想收复幽蓟十六州,到柴荣打下了三州却中道崩阻,连现在的赵匡胤也要北伐。
你就在镇州城外走着,新长出的春草在你脚下骚动,农夫播下的种子也在田埂间骚动。百姓们的窃窃私语顺着春风飘入你耳中,你好奇问道:“杀契丹人?是谁?”
你的询问来得突然,吓得闲聊的人一个踉跄,惊慌失措地看向你。
本与你并肩的江晏,见你突然蹦过去,只叹气摇头,随后慢慢跟上你跳脱的步子。
“刺、刺史大人。”
你挥挥手示意他们别拘谨:“快跟我说说那个杀契丹人的事。我来这镇州都快一月了,我怎么不知道?”
“这人是在好几年前来镇州的,但是没人见过他的样子。不过要不是他,这城中百姓不知道要被契丹人杀成啥样呢。”
“有意思。原来镇州城防破旧,还能□□至今,背后还有一位高人?”
“其实契丹人来这的次数也不多……”那人挠着头,朝你解释,“我们这里没粮没钱的,契丹人就是来打草谷的。”
只可惜这人在你上任一月里也没出现过,不过这一月里也没契丹人来。
你摸了摸下巴:“江叔,你说这人会是谁?”
“你是不是想去找人家?”江晏显然还是太懂你了,你一个小动作,一个眼神,他就知道你打什么主意。
“被江叔发现了。”你哈哈一笑,凑到江晏旁边撒娇,眉间攒满春日的暖意,“如果真是什么大侠,不得把人家迎到镇州城里嘛。江叔,我保证有危险就立即跑路。”
江晏看你以手指天,信誓旦旦得很。心知你决意要做的事,他根本阻止不了。于是他妥协地点头:“如今以你的武艺,甚少有人可正面伤到你,但是谨记蜂虿有毒。”
滹沱河边的白骨上有春草穿过。白骨似玉,春草如袍。
你就在滹沱河边蹲下来,端详那些歪歪扭扭的骨头堆。也不知道是辽人的,还是汉人的。
“你不在镇州城里待着,跑这里做什么?”
背后传来的声音有些熟悉,但是骤然响起吓得你身子一歪,差点亲上躺草里的骨头。
你手掌撑地,愤愤回头:“谁在吓人!”
贺然双手抱起,虽然他眼睛没了,但是心眼却在看你。
“小贺叔?你怎么跑这来了?”
“我先问你的。”
你跳起来,悄悄白了贺然一眼:“我来找专砍契丹人人头的大侠。”
“我不是大侠。你速回城里吧,这里可不安全。”
“契丹如今自顾不暇,我可不怕。”你在贺然面前放松下来。径直在河边坐下,累累白骨就在你脚边躺着。白骨在旁,你却语含惬意。
“这是何意?”
“耶律璟被杀了。辽国内乱了。”你拍拍旁边的空地,招呼贺然,“小贺叔快来坐会啊。你整天在这里徘徊,不累吗?”
“这里有将军,我不累。”贺然没拒绝你,怀中抱剑挨着你坐下。
贺然其人眼睛没了,但是你总觉得他还能看到一般。于是你偷偷打量他,拿手在他蒙住的眼睛前晃起来。
贺然勾了下嘴角:“别晃了。我是看不见,但能感受到风。”
“哦。”你悻悻收手,继续刚才的话题,“小贺叔你这么说话,有点瘆人啊。老爹难道会在这里显灵吗?”
贺然沉默了,并且不打算理你。
你在拂面的春风中,舒服地眯起眼睛:“小贺叔,我是不是很像父亲?你当年给我易容的时候,是不是就发现了?”
“你的脸很像将军,但是眼睛却像夫人……”良久,贺然才轻声开口,“但是易容的时候,我不敢确定。因为我是瞎子。”
你突然笑起来,抓起贺然的手,把脸凑过去搁在他半摊开的手心上:“是吗?那小贺叔要不要多摸几次,再确认确认?”
其四
贺然当时被你吓得差点把剑丢到地上去,不过他也没拒绝你。后来你每隔几天就会去滹沱河边找他,致力于把他拐进城里替你练兵排阵。
城中人手实在太缺了。你总不能事事都靠自己和江叔,能拉一个帮手就是帮手。
那边你还在努力拉拢贺然,这边倒是有人主动找上了你。
辽国应历十九年春,也是大宋开宝二年春的日子里,耶律璟在黑山被杀了。听说是侍奉在旁的近侍所为。
耶律璟死得突然,也尚未立储。辽国因此乱了好长一段日子。
而始作俑者田英就趁此期间,从黑山逃出来,一路往南在镇州城前停了下来。
当时你牵着滴答正往城里走,一个黑影直接贴上你,血腥味重得能把你熏晕。你下意识抽剑刺向不怀好意的影子,一把短刀伸出挡住了你的剑锋。
随即影子开口:“小施主别来无恙啊。”
“啊?”
多才多艺的妙善大师从契丹回来了。可这真是太好了。
要知道田英不仅是文津馆的优秀弟子,更是悬剑组织的中流砥柱。要论知识储备,整个镇州城,不对,是整个大宋都找不到几个能超过田英的。
这不是天降救星,是什么?
“设计镇州城边防这个重任,就交给田英叔你了。”那天你赶忙把田英迎回城里,叫上了江晏。说完你便把一堆图纸堆在桌上,示意田英看起来。
“我刚回来,镇州刺史就是这么欢迎我的?”田英又在心里把江晏骂了好几遍,不过修养让他面上还是柔和的。倒真像个修为高深的佛法大师。
“军情紧急啊,田英叔。”你语重心长,向他解释,“开封那边如今正筹谋讨伐北汉的事情。契丹那边绝对坐不住的,镇州直面北面辽国,我们必须未雨绸缪。”
然后你看向江晏,“江叔,我说得对吧?”
“听说魏先生这次会随赵匡胤一起出征北伐。”届时江晏突然开口,一开口就直中了田英的要害。
“魏相公早些年身体就不好了,怎能如此奔波?”
“因为这是柴荣的愿望。不是吗?”
江晏问田英。
田英的沉默只有一瞬,随即道:“也是我的。”
城防这一大患解决以后,你全身一泄。第二天开始就跟江晏跑去校场练兵了。
为了加强守军的武艺,你欲将父亲王清自创的《移经易武》全数交给他们。
一州刺史要处理的事情本来就很多,人口、赋税、粮草等都需要你做决策,再加上早上还得跑校场。一来二去,你其实已经好几天没去滹沱河边找贺然了。
等再想到贺然的时候,是参军告诉你昨天来了一队契丹骑兵,但是还未踏足神臂弓的射程范围内,就被人杀光了。
如今失去头颅的身体还在城外曝晒着。
你放下手中圈画的朱笔,诧异道:“全死了?”
参军拱手称是。
你道:“派人去处理尸身,这日子愈发热起来,小心生瘟疫。”
随后动身去找贺然了。
其实贺然也不是很期待你来找他说话,但是当你真的因为忙碌没找他时,他反而有些生你的气。
“小贺叔,真的不考虑来城里帮我吗?”
“不考虑。”
“你生气了?”你绕着贺然转了几圈,见他脸上实在没甚表情,最能看出情绪的眼睛,你也看不到。
“没有。”
“我怎么觉得你是生气了呢。”你拉起贺然的手放在你脸边,有点炸起的头发扫过贺然的手心,痒痒的,勾得他手指不自主抽动。
你轻快道:“我给小贺叔摸脸,你别生气了。”
贺然的眼睛早给田英剥了去,按理说应该什么都看不见才对。可是他现下好像看见了,一个面容有些像王清,但是眼睛圆圆的少年,在跳跃金光的水面前,在水天一色、满目春意间,朝他微笑撒娇。
那是一幅有颜色的画面。贺然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黑色以外的颜色了。他都快忘了别的颜色是什么样的了。
但是如今他又见到了。
他道:“我没有生气。”但是手还是抚上你的脸颊,然后捏了一把腮帮肉。
你嗷地一声喊出来:“小贺叔你轻点。”
贺然很好哄。
你没花什么力气就哄好了他,但也没忘了找他的正事:“小贺叔,以后别砍辽人的头了,还堆在滹沱河边,怪吓人的。老百姓都不敢来这了。”
“这是祭奠将军的。”
“老爹哪需要这种祭奠。你跟我去城里多练点兵,然后随我去把燕云十六州收了才是正经事。”
“我是献首客,除了砍头其他的我也不会。而且我要向将军赎罪。”
你被他的固执逗笑了:“父亲是被杜重威、绣金楼和契丹杀死的,与你何干?”
“是我将盒子给将军的。”
“你就算不给,父亲也会死。”你望着流淌的滹沱河幽幽开口,“是后晋要让他死。就算不是你,杜重威也会找别人。”
在沉默中,你继续说道:“而且我相信父亲并不怪你。所以你无需赎罪。”
自失去眼睛后,贺然已经不会哭了。但是不知为何,他凹陷的眼窝深处,此时有酸意上涌。似乎他一直在等这一刻,有人告诉他你不需要赎罪。
然后他就会对那人说:不是的,我就应该赎罪,因为我是罪人。
他幻想有一双拉他出泥潭的手,然后由自己亲手松开救赎,张开双臂心甘情愿跌近深渊。
贺然想有人救他,但他又不想从鬼变成人。
但是你是将军的后人。王清在这世间唯一的后人。
与将军血脉相连,是将军是继承人。
你看着贺然捂住脸颊,跪倒在河边。然后凑近他耳边蛊惑:“小贺叔跟我进城吧,我不是王清的孩子吗?你不应该一辈子跟着我吗?”
其五
田英和江晏大眼瞪小眼地看着被你拐来的贺然。
江晏是早有所感,所以轻叹口气,没说什么。
田英却有些大惊小怪:“他怎么会在这里?”
“贺然,小贺叔。江叔也认识的,以前是我父亲的部下。”你介绍道。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要杀江晏!”涵养很高的田英差点破防,就差指着你鼻子问,你小子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
“小贺叔现在不会杀了。”
“我无妨。”江晏起身,走出去前对你道,“你自己安排就好。”
“小施主你好自为之。”田英离开前意味不明地瞥了一眼你。
“我这不是好心嘛……”
好心的你得到了“好报”。
那天晚上你去找田英问边防进度时,妙善大师从容地将城墙布置图摊在你面前。
“护城河我已命人加宽加深了。羊马墙外又筑了一圈外墙,契丹就算用尖头木驴恐怕也攻不到女墙……”田英边指指点点,边与你解释。
你记下重点,又问:“女墙上你准备放多少弩?”
“你镇州又有多少?”
你回想起之前排点的窝弓数量:“好似只有百来架。”
“那不能全放在女墙上,你出城列军的时候也得用。”
田英欲掏笔叉掉几个布置位点,却被你拦下:“窝弓这个我找枢密院想办法就是。镇州如今只求万无一失。”
你们二人一直谈到深夜才结束。如今这个时节已近六月酷暑,镇州虽处开封北面,但夏季炎热的东南风也来到了这里。
你见田英还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便问:“田英叔,你怎么穿这么多?不热吗?”
“不热。”
“不愧是妙善大师。”
“小施主问这个,莫非又想见我色相了?”田英突然开口,这一开口不得了,吓得你六月的天里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田英叔,你别乱说啊。江叔知道了会说我的。”
“哦?当时是谁说想看色相的?如今怕被江晏知道了?”田英敲着边防图纸,揶揄道,“当时看我脱僧衣不是看得挺开心嘛。如今反而不敢来扒了?”
当然不敢。你落荒而逃。
边逃边想田英叔好恐怖,是不是最近他的压力太大了?
田英压力大不大你是不清楚了。
反正你的压力来了。贺然和江晏因为意见不合在练兵校场直接当众吵起来。
江晏觉得修习内力该与布阵列旗相间,不应该只钻研一处;贺然却觉得练内力了就该好好练,不应该朝三暮四。
一个说对方胡乱点兵,一个嗤笑其分心游移。
其实两个人都没错,只不过你更赞同江晏。
于是你又跑过去对贺然道:“小贺叔,今天练什么是我安排的。你要说就说我吧。”
贺然本来也不可能说你,但是见不得你为江晏说话。于是又气走了。
当夜你只能跑去哄贺然。一会求他多给你讲讲父亲的事情,一会又把脸搭在手里。简直使出了浑身解数,最后还得卖乖问:“小贺叔,我长得还算让你满意吧?”
贺然被你问呆了,没答话。只是手指摩挲的动作快了起来,显然挺满意的。
然后你又问:“小贺叔,你愿意来镇州,不会就是因为我这张脸吧。要是我长得不像父亲,你不会就不来了吧?”
你语气里的埋怨意味太明显了,贺然下意识否定:“当然不是。”
“那小贺叔摸了我的脸这么多次,可以让我看看你的眼睛吗?”你搭上蒙住贺然的黑布,就要掀开。
“不……不要。”那块黑布仿佛是贺然的遮羞布,掩盖了他最隐秘的部位。如果此时被你拿下,那跟门户大开有何区别?
“小贺叔,这不公平。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以后我就不来找你了。”你立即反客为主,今天贺然能跟江晏吵起来,无非是江叔做什么他都看不惯。哪怕是对的事情,他都要去挑刺。今天可以吵,明天也可以吵。
只想贺然想,哪怕上阵打契丹人的时候,他都能跟江晏拌上几句嘴。这谁受的了?
江晏对贺然没什么感觉,贺然却对江晏恨得很。
所以你必须从贺然这里入手。只有完完全全压制住贺然,让他乖乖听你的话,你以后、镇州以后的日子,才能好过。
果然听完你说得贺然立马拉住你的手:“不、不是的。我的眼睛不好看……所以,不要看。”
“好不好看,由我说了算。”说完你将黑布拿下,赤裸裸地剥下贺然最深处的心理防线。
然后满意地看着贺然因为失去遮掩,身躯微微战栗蜷缩。
你轻轻抱住贺然,吻住丑陋畸形的眼窝,笑道:“小贺叔,这只有我见过,是吧?”
贺然在你怀中渐渐止住颤抖,你又道:“小贺叔,现在抱住你的,是谁?”
“是……是将军的孩子。”贺然说话的声音轻飘飘的,着不到地,被你一吹就能吹散。
“对。是将军的孩子在抱你。小贺叔一定要记住了。”
就这样贺然被你哄得表示再也不会跟江晏吵架了。
于是你安心防范起随时可能来临的战争。
江晏是主动找上你的。
当时你刚取下海东青带给你的密信,还没打开。
“你准备的如何了?”
你展开大内来的密信,细细看起:“赵光义说支援镇州的窝弓不日就会到了。只要它们到了,我们就万无一失了。”
“好。如果你要亲身上阵的话,我会陪着你的。”
“江叔,果然只有你对我最好了。”你丢下密信,赶忙抱起江晏的胳膊撒娇,“我谁都可以没有,但是我不能没江叔。”
“你是我养大的孩子,我不对你好,我对谁好。”
这边你和江晏正在情意绵绵地亲子互动,而那边路过的田英和贺然皆是一怔。各自面上变幻万端起来。
其六
赵匡胤亲征北汉取得极大的成果,而刚刚即位的耶律贤果然按耐不住了。
开宝二年六月,契丹派兵犯镇州。而遇到准备充足的你,自然是只有偃旗息鼓的份。
而同样是六月的日子里,右仆射魏仁浦薨。
消息传来的时候,你已随镇州士卒和百姓们击退了来犯的耶律挞烈。你不顾刚刚打了胜仗的喜悦,竟亲自在城墙上挂上白幡,以哀悼这位鞠躬尽瘁的魏相公。
田英与你一齐在城楼上往下看,白幡随风摇摆,你对田英道:“燕云十六州一定能收复回来的。”
开宝三年春,赵匡胤擢你为定国军节度使。而赵匡胤当年在柴荣手底下正是做到了定国军节度使的位置,他对你没有避讳该职,正意为你是那收复北地的先锋军队。
开宝四年冬,大宋的军队先后收复幽蓟檀顺四州。
开宝六年秋,从东至西的儒州、朔州等九州也尽数回归汉人王朝的版图。
“小时候是扒拉着我的大腿让我抱你,长大了就来扒我的衣服了?你是真不怕你江叔知道啊。”
“江叔最疼我了,他才不会把我怎么样呢。”
“小贺叔对我真好,这里也给我看呢。那这里可以给我摸吗?”
“可……可以……”
“江叔,你会一直对我好的,对吧?才不是因为我是王清的孩子呢,对吧?小贺叔,竟然说要不是我是王清的孩子,他才不会什么都依我。”
“别理那个家伙。你什么样我都会对你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