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在旁边的年长些的宫女终是没忍住,掀开被褥,轻推小宫女:“快些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小宫女轻叫一声:“姐姐,那位……我们今天遇到的那位,到底是谁?”
“不是已与你说过了吗?”
“可姐姐根本没说什么啊。譬如那位娘子叫什么呢?”
年长宫女微摇头,躺了回去,并没有理会小宫女的发问。
没人知道那位叫什么,大内上下对其名讳讳莫如深。只有一个传言,说是当年太祖驾崩,身为胞弟的赵光义即位后,本欲将他封妃封后,但均被一一拒绝了。最后两人还在垂拱殿中大吵一架。
当时吓得王押班在殿外跪伏趴地,全身抖如筛糠。
没人见过如此愠怒的赵官家,也没人见过如此有胆量的人。
不仅让赵官家至此熄了心中阴私,还能全须全尾地走出那垂拱殿。
据王继恩之后的回忆,出来的那位少侠一身劲装,虽未佩剑但整个人都如一把寒光射斗牛的宝剑。那凌冽锐利的气势,连天上的层叠云峦都得给他让步,大内的肃杀疾风在这一刻也需安静下来。直刺得王继恩睁不开眼睛。
从此以后,那位少侠虽仍旧出入大内,且有时劲装有时宫装,但人人均知道,赵官家只听这位的话,也只有这位能劝住雷霆之怒的赵官家。
良久,宫人院的这一隅已然安静得只有小小鼾声了。还未闭上眼的小宫女自语道:“那位娘子真高挑啊,若是我能看清他的模样就好了。定是跟这月亮一般漂亮吧。”
王继恩听你尖锐发问,立马陪笑:“那不知死活的泥猪戎酋王竟突犯我大宋秦州,在这乾明节后实在煞风景。又碰上了监海门戍奸脏被坐,所以……”
“碰了他赵官家的晦气了。”你替王继恩补充,继续往前走,与这耳聪目明的大押班道,“而且恐怕不止如此吧。”
王继恩拱手装傻:“少侠,咱家只知道这些了啊。”
你似笑非笑地推开垂拱殿的大门,一个人走了进去。殿内没再熏刺鼻的龙涎香,反而换上了你自小便喜爱的玉雨香。
轻柔淡雅,跟不羡仙、跟寒姨一般,是家乡的味道。
你掀开层叠的赭黄色帷幕,对赵炅道:“小小戎酋王也能让陛下生气吗?”
赵炅抬头看到你一身金缕绛衣,终是笑了:“怎么穿了女装来?”
“大晚上的,我要是不穿女装,你的御前班直怕不是要把我当刺客砍了。”你走到赵炅身侧,随手拨弄那触他霉头的奏折,边翻阅边笑,“刘崇不是都将其枭首以徇了吗?官家的乾明节刚过,用他的头颅奠北地不是正好?”
赵炅未拿走你手中的奏折,只是突然在这座上搂过你的腰,手臂一带,你就坐到赵官家的腿上了。
这个姿势极其别扭,你正欲脱身,他却说:“你借我靠会。”
没有自称朕。
有的时候你真想骂自己,什么时候这爱心软的破毛病可以改上一改。人家一示弱,你就忍不住心疼,再进一步展露内心的话,你甚至可以不顾生命去保护。
当初在熔炉上你是这么对温无缺的,在南唐国你是这么对李重光的,如今在这开封皇宫内你也是这么对赵炅的。
你将奏折搁在自己膝上,任由赵炅靠在你怀中。手不自主轻拍他的后背,语气柔缓:“你是觉得戎酋王是听了辽国的话,来犯秦州的?”
赵炅闷声回道:“吐蕃诸族在大宋立国时就以归伏,可如今却有部族来犯秦州。恐怕那耶律贤要有动静了。”
“当世耶律阿保机建立辽国,往后几代一代不如一代,而辽国老将今已一一陨落。官家,若辽国真要有动静,那你是想先下手为强?”
“知我者少侠也。”赵炅将头垫在你肩膀上,眼睛描摹你耳垂、下巴,然后是脖颈。最终他还是没忍住,隔着发丝吻了上去,呼吸倾洒与你交缠。
你吃痒便去推他。赵官家倒也从善如流,被你推开后,只用被春雨濡湿的眸子盯你。
没办法。这模样实在勾得你心痒,于是你手搭他脖后,用素唇去摩挲他涂了淡色口脂的唇。直到两个人的唇都艳起来,你才停了下来。
而赵官家的唇更是润得如荔枝一般了。
你随手缠他散落的发丝,吊他的玉带,眼中却只有清亮:“官家,你若要对辽国出手。那第一步便是那北汉太原城了。”
许久,他沉声:“朕想亲征北汉。”
赵匡胤已驾崩三年了,而他携军亲讨北汉也是九年前的事情了。当时辽国派了耶律挞烈应援太原城,故宋军一时未能得手太原。
如今赵炅却觉得正是时候了。先伐北汉,再收复燕云十六州,本就是兄长的毕生夙愿。
为晋王时,他曾幻想与兄长并肩而立,史书上姓名同列。
千秋万代,日月同辉。
而如今他却觉得自己该超越兄长,做那收复失地的贤君明主。为大宋未来夯下根基,保国祚千年、万年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