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舍不得我。
赵光义想,我用天下大义砥砺、文心火煨化的利剑,是舍不得离开我的。
你将蜀国最后一份边防图叠好,装进了信封中,随之丢进去的还有海东青认人的鹰哨。你既已决定以周蔷胞妹的身份前去南唐,便没有余力再替赵光义办事了。
你与赵光义本就一时兴起。彼时他以《君恩重》假作秘密,向你推心置腹,勾得你与他联系愈来愈深、愈来愈紧。
你一向极易心软,你对温无缺如此,对赵光义如此,对李煜也是如此的。
那一日,府尹大人一身紫袍半褪,玉山自倒,眉眼均是招诱之色。他半是算计半是真情的心,因为你的半推半就陡然轰跳如雷。
于是这般,你们二人倒也成了床榻间的伴侣。他初尝滋味,尤为上瘾,而你年轻气盛,禁不住他引诱。
说实话你还挺享受将府尹大人压在身下,揉搓他那一身金玉浇灌出的软肉。看到白皙之上,留下你艳红的指印,颇有几分蹂躏的快感。尤其是他一双狐狸眼,眼角泛红,将哭不哭,似喜似痛。
可惜终是巫山云雨,露水情缘。你早已做好抽离的准备。
你自觉已替他做了太多,谁也不欠谁的。
赵光义的海东青突然没了用处,被困进了鹰笼中,许久未放出了。
下属来报的时候,赵光义正逗弄着恹恹的海东青。
“属下无能,未寻到少侠的下落。”
赵光义冷着一张脸让他下去领罚。
这是派出去的第几个人了?兄长将大内寻踪觅迹的高手都交给了自己,但是依旧没有你的半分消息。
你在信中言道:蜀国边防图替君绘毕。身负要事,鹰哨还君,莫寻莫念。
赵光义想,你倒是走得轻快,好似开封没什么值得你留念的。
他只恨熔炉之上,没将胸膛往你剑锋上撞。若是剑上浸透他心头热血,是不是也能烫得你永远记住那一刻。
随即他痴笑自己愚蠢,竟不惜自身性命去妄图弥补愤憾。
那是没有意义的,你已然抛下了赵光义。
赵光义掏出了钥匙,将海东青放出鹰笼。海东青展翅高飞而去,他见其渐行渐远,突地心口一痛,晕厥了过去。
乾德二年十月,太宗病亟,帝往视之。
其三
是日,南唐后主携小周后探春出游,车马徐行,春风拂槛,帘幕微掀。后容颜乍现,宛若天人。适逢一江湖侠士偶窥其貌,惊为绝世,心猿意马,不能自已。
入夜,侠士探小周后之宫殿,以美玉相赠。后见状,骇然失色,急报后主。然后主闻之,不以为忤,曰:“此玉韫灵其中,正配佳人。”且赞侠士赠玉之举。
传于世,人皆称颂,以为美谈。小周后感其诚,遂日夜相佩,乃至寝卧亦不离身。玉衬其人,美人养玉,交相辉映。
——《六合草堂笔记卷九(有女如是三)》摘
那是你第一次来到江南。
你曾经想过自己是如何到江南的。你该是骑着宝驹,拿着宝剑,在细雨绵绵中,找到离家多年的江叔,然后冲进绣金楼的包围圈同他并肩作战。
而不是男扮女装成为李煜的后妃,坐着雕车宝马,一路带香而来。
有哪个环节出错了,导致自己现下只能装成娇弱无力的后妃,依偎在李煜怀里。
江晏也没想到是在这时候与你重逢的。
他有想过如何与你再见。该是自己解决李祚和绣金楼,替义父报仇雪恨后,带着一壶酒再拎着你于将军祠中跪拜。
而不是在李煜的马车中看到一身薄衫高髻的你。唐国国主怀中后妃容色清艳见之脱俗,但那眉眼分明就是自己家那个混小子!
他只恨自己现下耳清目明,还能看清你与李煜说话时微启的红润嘴唇和看向李煜时娇媚的眼波。他捏着剑,忍了又忍,终是没有在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之下,冲上去把你拽出李煜怀抱。
入夜,江晏便忍无可忍。他即刻穿上夜行衣、拎起剑就冲上了李煜的行宫。
你挥手让侍女退下,自己脱下罗裙,换上男服,对镜卸妆、拆髻。
这一路下来,这些自己本不熟悉的事情,早已轻车熟路。就在你打着哈欠要就寝时,江晏推开窗户跳了进来。
晚风拂面,你已有感,随即翻身抽剑朝身后之人刺去。黑衣人未拔剑,只用剑鞘隔开你的招式。不管你如何进攻,黑衣人始终没拔剑,他甚至没挪动步子。每次都在最恰当的时候,推开你的剑招,力度恰到好处。
仿佛极为熟悉你。
李煜听到动静赶来时,正巧看到了江晏手指点住你肩膀的动作。
李煜失色道:“他乃煜之后妃,还请……”
江晏同时道:“李煜,他是我的养子。”
两人相顾无言,寂静万分。
最后还是你打破了尴尬,语带欣悦:“江叔!你果然在江南国!”
三人围坐在你房中,可你总觉得氛围有些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哪不对劲。明明江叔和重光也是认识的。
李煜先说道:“江大侠,此前你书信已得梦傀之术破解之法,可为真?”
江晏掏出镇冠珏,置于你面前:“此物你还记得吗?”
“记得。江叔你说是父亲留给我的,可在四年前你又拿走了。”
“这是打开孙不弃最后秘宝的钥匙。”
“秘宝在哪?”
“不知。可能在江南也可能不在。”
李煜见你们一来一往而忽视了他,未恼只轻笑:“江大侠所言似跟未说一般。”
江晏听出李煜的讥讽,没理他,只继续与你道:“你要跟我一起找吗?”
李煜突然捏住了你的手指,目光依恋缱绻。你立即犹疑起来,过了好几息才下定决心:“江叔,我答应了重光要助他铲除绣金楼在朝堂的势力。”
江晏道:“好。”说完便转身翻窗而走。
你见江晏最后那一瞥明显带着愠色,只能在心底宽慰自己:等南唐事了我定要同江叔一道的。
其四
南唐后主国后周氏者,坊间常称小周后也。姿容艳丽,太宗见而悦之,欲留。左右谏止,弗听。尝抱之于怀,嬉戏无度。及批阅公案,亦令小周后侍侧,必置其膝上,亲昵如是。
——《新编通鉴纪事 卷十八》摘
那是李祚身死、绣金楼覆灭后的事情了,你婉拒李煜的挽留,紧握马缰跟随江晏的背影,向北而行。
“江叔你要去哪?”
“河西。”
“为什么是河西?”
“那你想去哪?”
“我想先回开封,周姐姐还在等我呢。”
“那我在河西等你。”
等你醒来的时候,已然身处开封府的密室中了。显而易见的,你的体质对迷药没有丝毫的抗性。还是一包就倒。
赵光义于暗处中走出,眉眼还是熟悉的样子,但眸中隐有阴鸷。
他道:“在南唐做后妃做得很开心?”
“也没有……”
“给你喂什么毒药好呢?少侠选一个?”赵光义笑得光风霁月,就是说出的话有点阴恻恻。
你想了想道:“要不然阿原喂点别的吧。”
“好啊。春药如何?”
在你无畏的抵抗下,药丸混着热水给你灌下。赵光义抱紧你:“这么喜欢做后妃,要不要试试做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