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阳市刑警大队长夏兴平这几日不在,没人知道他的去向,连周天明也不知道。夏叔最近好像常常会避开他,无论是在刑警队,还是在家里。
每隔一周左右,他就会去夏叔家里。一个孤独的老男人,天天忙着查案子,家里干净不到哪去。他会替他整理为数不多的衣服,丢掉他囤积的方便食品,顺便检查他的药量有没有减少。
干他们这一行的,或多或少都免不得患上大大小小的病,盯梢犯人不按时吃饭,常年超负荷的运动量,以及黑白颠倒的作息。职业病几乎遍布全身。
夏叔年轻时候不苟言笑,老了也是个倔老头,偶尔胸闷胸痛喘不上气,却死活不肯去医院查。最后还是天明硬拉着他去的。
常年的高压工作,让他有很严重的高血压,心脏的血管薄弱。虽然暂时危及不到生命,却也不能断了药。
“老了,不服老不行。”从医院出来后,爷俩坐在小酒馆,无声对饮着。
天明端起杯中的可乐一饮而尽,夏叔却盯着杯中的酒目不转睛。
“想什么呢,夏叔。”替他倒满了酒。
冷不丁的,突然就提起了,“要是能看到你爸周安国老的样子就好了。”
两个人都红了眼眶。
周天明这才真切的感觉到,夏叔是老了。只有老了,才偶尔会提以前,提过往,提回忆。才会总是思念,梦中那个遥不可及的人,在孤零零的夜里,在想念无解的梦中。而他,又何尝不想他们呢?
雾气在泛红的眼角晕染开来,酌一口可乐,假意被呛到,掩盖濡湿的泪意,“夏叔,你不是该想我爸才对,你该想老伴儿。这冬天冷冰冰的,被窝也冷冰冰的吧,不好睡觉吧?”
夏兴平佯装发怒,抬手就给了他一个脑瓜崩,“没大没小。”
没说出来的话,心脏上的毒瘤,夏兴平没说,他也没说,两个人默契的避开。那个雨夜,那场血腥屠戮,那被时光掩埋的真相。
那个拿着镰刀的刽子手,被黑暗掩埋的黎明。
......
撬大队长房间门锁,周天明驾轻熟路,大部分时间那里都虚掩着门,大队长不在的时候,才会上锁。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鬼鬼祟祟地来到门前,开始挨个试钥匙。
夏叔是老油条了,钥匙捅进锁眼的声响,转动的方向,这些微的差距都逃不过他老人家的法眼。
“除了天明那臭小子,还能有谁!”
于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周天明配一把钥匙,隔天就换了锁,越积越多。新钥匙插不进去时,周天明用铁丝拈成条,感受锁芯的曲折。
笑了,老油条玩阴的。
这把是之前的锁。
于是他抽屉里的钥匙,足足有六十多把。
熟练地试钥匙,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接着撬办公桌抽屉上的锁。
在那里面,周天明找到了签好字的赵文丽转运文件,被装在还没有密封起来的密封袋中。
他抿紧嘴唇,放下文件,继续在抽屉里翻找。
安静的室内,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响格外刺耳。他自然是不能接的,放任它响了一遍又一遍。不过有些奇怪,大队长不在刑警队,是谁打电话过来的呢?
直到铃声熄灭,自动答录启动。
“臭小子......”是夏叔的声音,“偷偷摸摸的,按律法,我得把你送到治安管理审查科去!”
周天明吓了一跳,手里的印章啪——砸到脚上,滚到桌子下面。
“你怎么知道我......”似乎知道他的疑问,声音再次响起,“我怎么知道你进来的?你看上面。”
周天明抬头,扁扁嘴,“你怎么耍诈?”
冷哼一声,“我教你的反侦察,你都忘了吗?无论在何时何地,要确保自己的行踪不暴露。不能相信任何人,哪怕是最亲近的人。”
“不能相信任何人,哪怕是最亲近的人。”周天明同时重复道。
“要是在追捕凶犯时,你这么早暴露目标,就是置自己于危险之下......”
夏兴平一旦训起来,没个十几二十小时停不下来。周天明赶忙想办法截断他,弯腰从桌子下面把印章勾了出来。
一屁股坐在转椅上,拿出钢笔在空白审批表格上写下,用印章在字上扣了个章。做完这些后,狡黠一笑,关闭答录机,接起电话。
夏叔的声音隐有怒气,“你到底来我办公室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