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英达用力踩熄脚下的烟头,泛黄的烟嘴上旋着一圈水渍。
他的手臂探进棉袄衣兜里,直到最深处,冰冷的触感让他不自觉抖了一下。右手伸到副驾驶,提上装钱的箱子,冲地上吐了一口黄色粘痰,推开破烂的铁门,头也不回地走进锅炉厂。
厂子后门距离厂房距离差不多得有两公里,鹅毛大的雪花一瞬间飘了下来,很快就覆盖了地面,留下一条笔直的脚印。
风停了,空气中的寒意更盛,李英达棉袄中已是湿漉一片,被寒意侵袭,让他不自觉地缩成一团。
绕过厂房,废弃的锅炉架子半零不落,一圈接一圈的废铁环抱着深坑——这是以前的蓄水池子,用来过滤杂质,或者洗掉化学物质的池子。上面悬挂着牌子,请勿靠近,小心跌落。
池子边的人影在雪中格外明显,发福的身体,一脸横肉失去轮廓的五官。就算他穿戴都是名牌,也掩盖不了身上的暴戾。
冲他挥了挥手,李英达状若无意地又碰了下左兜,感受到其中的沉重后,迈开步伐朝他走去。
“你妈妈的批,来这么晚,家里死人了啊?”孙文成的脸变得衰老,肥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清秀少年,也可能恶人多丑脸,让人尤其作呕。李英达这样想到。
递过装钱的手提箱,李英达退到一旁,干咳了两声,“真冷!”两只手揣进兜里。
孙文成接过手提箱,狠吸了两口烟,朝地上一丢,心情似乎很好,“早这样咱兄弟两个也不必撕破脸了不是......?”
“他妈的,人民币?你给老子弄了箱人民币?这他妈才几个钱?”举起手提箱就冲李英达砸了过来,成捆的红钞从缝隙中挤了出来,掉进雪里。
“狗崽子的,你是不是不想活了,你女儿也不想活了是吧?老子这就让人绑了她来,我好好爽一爽!”
李英达捂着额头,忍受着剧痛,“哥,生意不好做你也知道,我能拿出来的现金就这一百来万。上次那批狗子死半道上了,家里追着屁股要钱,不给就去条子那!我赔了多少哥你也知道......实在是......”
“少给老子放屁!我不管那么多!你拿不出来钱,以后卓腾的单子,你一笔都拿不到,你走私的勾当,也甭想再做了。老子让你明白明白,谁才是这北阳市的天!”
孙文成身边有一个黑棉袄的男人,李英达认识,是他手下的一个经理,最近来拿单子的时候,都是杨伟子和他进行对接。
杨伟子其貌不扬,可以说干瘦,有点尖嘴猴腮,不明白孙文成怎么会把大批的业务都交给他。
此刻他的眼珠不停在李英达身上打转,脸上浮现一种,颇为得意的诡异笑容。
在嘲笑他吧?连杨伟子这种小喽啰都敢讥讽他。
李英达的体内突然腾起一股无明业火,烧得他理智断线,他猛然甩起胳膊,挣扎着推开孙文成,从衣兜里掏出那把银色手枪,颤颤巍巍地对准他。
孙文成没想到他会反抗,被推了个趔趄,后背撞上了围栏,破烂的铁管晃悠了几下,根部从地上拔起几厘米,勉强接住了他。
“我□□......”
待看清李英达手中的枪后,不怒反笑,“我操,老李牛逼了!”招呼杨伟子去看,“带枪来的,哟呵......”
“上次我让你在老美给我整一把,你推三阻四的,自己倒掏上了?”孙文成没有丝毫惧怕,脸上的肥肉随着他说话的语气一抖一抖的。
“今天唱得什么戏啊?荆轲刺秦啊?”
“孙文成,你不要欺人太甚,我活不下去了,你也甭想好过!”
孙文成嗤笑一声,笑声在李英达耳中听起来格外刺耳,“妈的,给你脸了,杨伟子,给我......按住......”
打字还没有出口,李英达憋着一股气,心一横,扣下了扳机。
子弹顺着孙文成的衣服擦了过去,击中了不远处的围栏。
似乎没想到他真的会开枪,孙文成后知后觉才蹲了下去,眼中满是不可思议,“老李你......来真的?”
穷途末路的李英达,心理防线早已崩溃,鼻涕眼泪混作一处,唇边尝到一丝苦咸,他怒吼着重新上膛,举起手枪再次对准孙文成的头。
“姓孙的,我今天就是来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