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除掉宁贼,平定战乱,理当对四人论功行赏。
不过,女帝深知,自古以来,群臣若是功高盖主……便不利于巩固基业……
她先前还是小公主之时,便不能护住想护之人,如今父皇母后留给她的江山,自然得用尽全力护好。
夜深,窗外的飘雪漏进了屋内。
山茶花,在雪里,红得越发炙艳……
上回和易行从桃花源谷回来,已经快一年了,女帝抬手,抚上了发间的那枚柔软的簪花,压了压嘴角。
“啪嗒──”
身后的酒盏碎裂的声音,让人的心也一同碎得七零八落。
女帝起身,走到了那人跟前,伸手抹去他嘴角的血渍,“帝师明知,此酿有毒,为何还要饮下?”
“只要是陛下想要的,臣都会献上。”男子垂下眼眸,一身的清冷,断断续续的气息比那窗外的雪还要让人生寒。
先前为了诓骗宁贼和风雪卿,女帝联合易将军演了场毒酒的戏码,如今,被她反过来,真真实实用在了步迟身上。
“这是何苦呢?”瞥了眼瘫倒在地的男子,女帝拂袖起身,讪讪笑着,眼里没有丝毫的泪意。
从前,她还是小公主的时候,为了达到目的,亲身坐在那观星台前,拉着昔日帝师俯身而上,引诱其破戒,生生在大臣前,为她改了“天意”。
如今,帝师又为了遂她的意,亲自捧上了这条性命。
女帝转过头,喉间哽了下,“你可还有怨?”
“若无纳兰邬,陛下,可曾……对臣有过一丝动心?”身后的人依旧固执。
女帝一把摘下了发间的一抹红山茶花,忽而想起了那道久违的花语:
【你岂敢轻视我的爱……】
动心么?
她生来高贵,又岂能为一人拘泥于一方天地?
动了心,便形同囚犯,如步迟这般,被困于其中心甘情愿献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多么,狼狈……
女帝水袖轻扬,侧身走过,衣袂轻轻拂过帝师垂下的眼眸。
也好……
帝师缓缓闭上双眸,能够得到她的恨……也是极好的……
“叮咚!”
【当前关键人物的怨气值:0】
女帝孤身站在雪地里,白茫茫的飘雪落了满肩,沉甸甸的,如同往日帝师为她亲手做的毛氅袄子……
只是,从今往后,再无人唤她一声:
“小落,雪大了,莫要着凉。”
……
不知过了多久,风声渐大。
捂了捂心口,女帝依旧站在雪地里,静默地听着堆雪压弯了枝头的簌簌声,双肩忍不住轻轻颤抖了起来……
“陛下,陛下……陛下快些回去罢……”
月酒拿起雪白的毛氅一路追了出来。
女帝侧头,蹭到了毛领,鼻尖萦绕着帝师惯用的熏香,登时红了眼眶,哑声道:“月酒……”
朕,想吃桂花圆子羹了……
──
时王府。
时云起依旧一身锦绣红装,坐在亭子里。
“王爷久等了。”
“今夜落落自愿来此,本王求之不得。”时云起侧过头,贵气的丹凤眸里漾开了一弯明亮的翎意,整张脸依旧俊美非凡。
女帝有些怔怔然。
是啊,她一次次放他鸽子。
今夜,算是自愿来的。
只是,她今夜的目的,与以往不同。
“今夜落落自带薄酒,来给皇叔赔罪。”
时云起圈住了她手持酒盏的腕,眸光定定落在她泛红的眼眶,“本王,是第几个?”
女帝垂首,默然不语。
指尖轻轻点在了她的腕间,时云起淡然笑开,“也罢,下一回,落落第一个便来寻我,可好?”
女帝呼吸一滞,胸口酸涩不已,不,不会再有下次了……
这是时期四……
完成了任务,她就该回家了。
女帝的手都有些颤抖起来,作势便要倾倒那杯酒盏。
注意到她的异样,时云起弯唇,握紧了她的手腕,“作为女帝,心慈手软可不行哦。”
“多谢──皇叔教诲……”
“王爷──”护卫们察觉到了不对劲,作势便要拔刀。
时云起呵斥一声,众多护卫忙停在原地。
“本王病薨之后,尔等务必誓死效忠女皇陛下!若有违者,诛九族,杀无赦……”
“遵命……属下……恭送王爷……”
众护卫齐刷刷跪地,不住哽咽。
“这份贺礼,落落可要收好。”
“皇叔──”不……
【当前关键人物的怨气值:0】
徐星落有些难以呼吸,虽然是游戏的关键情节,但是太过沉浸,她实在难以压制心头的酸楚,脱力瘫坐在地。
亭外的雪越发重了。
不时有雪自亭檐抖落,飘逸而来,落在了时云起已然冰冷的面容上。
徐星落伸手,试图轻触碰他依旧俊美的面容,却在临了之际,生生扭过头去,抬手捂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明明除掉了心头大患,这一夜的女帝却如同遭了埋伏的手下败将,极为狼狈地逃出了王府……
次日一早,魂不守舍地望着台下的诸多朝臣,女帝眼中的光亮正一点点消失。
宫钟响起。
此刻,风止赶往封地的路上,也该也遇到了易家军的埋伏了……
抓紧了龙椅的扶手,徐星落的指尖因为太过用力,生生抠得泛出了血渍。
又一遍的宫钟响起——
百官叩谢皇恩,集体退朝。
徐星落在月酒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却在下一刻,跌坐在高台。
望着空荡荡的大殿,徐星落抬头,忽而能望见那个狐狸眼的少年,手持白羽弓箭,笑眼弯弯对着她撒娇:“皇姐,我回来了。”
不,风止……
徐星落抬袖,试图隔空抚挲着他的侧脸,却只能抓到一抹凉意,混着门外的风雪……
【当前关键人物的怨气值:0】
今年的冬日,实在苦寒。
让人心里也跟着发苦了。
自从那次随着纳兰邬逃亡,被捉了回来,小公主认清现实,既然生在帝王家,注定过不了寻常百姓的日子,这一个两个的都想将她占据为己物,她只属于自己。
既然要主宰人生,那就将权利拿捏在手里,当女帝,将所有人,都踩在脚底下。
可如今走到了这一步,她为何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呢?
“陛下,易将军回来复命了。”
月酒默契地关上了殿门。
“表兄回来得正好,一同用膳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