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后。
“别以为你替陛下挡了刀,便可让她记着你;陛下如今,最宠爱的,还是我……”
风雪卿明目张胆来偏僻的寝舍挑衅于他。
这是易行没有料到的。
“陛下驾到。”
“雪卿缘何在此?”徐星落表面平静,内心止不住吐槽:
果然凶手必回到作案现场是国际惯例……
风雪卿屈膝行礼,“不过是听闻昨夜动乱,又闻易将军护卫陛下有功,却受了重伤,这才赶来慰问关怀一番。”
原以为女皇陛下会夸奖自个儿的大度懂事,没想到她脸色一沉,“朕已然封锁了消息,雪卿从何得知?莫不是朕寝宫中的蚊子飞出去传话的?”
“这……”风雪卿着实不曾料到自个儿一时得意,竟忽略了这般细节,抬袖压了压不存在的眼角的泪意,再次抬眸,他试图用陛下故人之姿博取同情,“陛下……臣不过是想为陛下分忧……”
“这便是,你为朕分忧的结果?”徐星落捻袖,指了指床畔的光景,嘴角抽了抽。
风雪卿扭头,下巴险些惊得没掉下来。
床畔那位躺得好好的易将军,如今一身单薄的里衣瘫跪在地,低眉顺眼的做作姿态,好不委屈!
“这这这……此事与臣无关……”风雪卿险些没吓得往后连退几步,易行这家伙居然趁着他分神之际,背后给他阴了这么一招!
“小郡王教训得是,左右都是本将军不知礼数……”
“虚弱”的易行把脊背压得更低,眼看着前额便要磕到那又硬又冷的宫砖上,便被徐星落伸手托起:
“易将军你这是作甚,快些起来。你身上的伤并未痊愈……”
“易行,你你你,你胡说些什么,我何曾教训过你?”风雪卿拂了拂袖,一时间气得只想冲过去揪住他的领子质问。
架不住女皇陛下此刻瞪着他的眼神冰冷至极,风雪卿缩了缩脑袋,当即在脑海中百转千回地想对策。
易行哪里肯让这厮有喘口气的机会,于是趁胜追击,拧着眉头,唉声叹气了一番,又极为哀切道:“小郡王方才口口声声,字字句句,无非是在表明,虽然本将军对陛下有情,但陛下对吾并无半分青睐,纵是耍了这般手段替陛下受了伤,也还得向小郡王行跪拜大礼……”
“你你你,你血口喷人!陛下,臣,臣并不曾说过这些……”风雪卿脸色比身上那件长衫还要惨白,立马跪在了徐星落跟前连连磕头。
徐星落毫不犹豫避开了他要伸过来扯自个儿衣摆的狗爪,冷冷嗤笑:“哦,朕竟不知,裘洛国守卫边疆多年立下赫赫战功的易将军,如今还得向一个南疆的小郡王行如此大礼。”
“陛下,冤枉啊……都是易将军他他他……他自个儿胡诌瞎掰的啊……”跪倒在地的风雪卿直起上半身,作势便要逼出几行泪来。
“滚出去,罚你禁足雪院半月,无召不可出!”
徐星落抬脚对着风雪卿便是一踹。
风雪卿还要挣扎纠缠于女帝陛下的裙摆,却被易行外头安置的随侍带人上前,捂住嘴,如同拽着条死狗,极为潦草地拖了下去。
耳根子总算清静了许多,徐星落回头,瞥了眼易行,“易将军还打算在地上跪多久?”
“臣方才失礼了,咳咳──还望陛下责罚──”易行温温吞吞地起身,高挑的身形有些踉踉跄跄,作势便要朝她扑过来。
徐星落连忙抬手扶住了他的肩膀,方才余光便注意到了他的鬓边多了几道华发,如今午后的日光照了过来,一看,更是醒目极了。
易将军替她挡伤,余毒未清,竟一夜白了发……
原先风雪卿在的时候,徐星落表面冷淡,无非是在风雪卿面前演戏,并且发自内心觉得易行这般,不过就是寻常的矫揉造作──
指尖轻抚上他的那几缕白发 ,徐星落眸光闪烁,“朕帮你拔了,可好?”
“咳咳──有劳陛下了。”易行倾身,侧过一边的头颅,轻轻贴到了她的眼前。
感受到他滚烫的鼻息喷洒在自个儿的脖颈,徐星落指尖一顿,随即强忍着心头的异样,继续找寻着其它泛白的发丝。
“这阵子,究寻逆党,臣已然有了些眉目。”
徐星落忽而听见他刻意压低的嗓音,耳朵有些发麻。
“只是,要看陛下舍不舍得了。”
与易行染上担忧的桃花眸相对,徐星落心下一个咯噔。
只要能铲除异心,平定动乱,还裘洛国上下一片安宁,她作为女帝,势必在所不惜。
入了夜,徐星落坐在了易行的床边,指尖轻轻描绘着他的睡颜。
短短半日时光,昔日一头墨发的易将军,如今已是满头白发──
那毒,竟如此歹劣……
步迟和太医院的那帮人如今也只能缓解其药性,如今得想法子找到真正的解药。
女帝凝眉,指尖轻挑起他的一缕白发,“你的命是朕的,朕未下令,你不准死!”
房门被关上。
床上熟睡的人缓缓睁开了桃花眸,眸子里没有半分的困倦,尽是刺痛人心的清醒。
雪院。
“主子,陛下来了──”
“胡说什么,陛下此刻……”应当是在那个易行的床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