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萧若华不急不缓地将手中的长剑挽了个剑花,冷声道:“何事?”
发带被风一吹,恰好落在剑上,竟恍若血缠铁刃之感。
小厮低下头,恭恭敬敬地回:“外头张王二位公子的门人正候着,想借公子还水楼图纸一观。”
萧若华皱眉,这才想起这么一回事。
那日还水楼刚修好,就邀了几位公子小姐上去赏玩吟诗做赋,就有几位公子大声赞叹,还要借去图纸匠人,在自家也建上一座。当时他不当是什么大事,也就随口答应了。
如今--
那楼,是孟合欢做的图纸啊。
这石破天惊的念头让他浑身一震。
数不清的烦躁这就涌上心头。
“你自去找匠人就是,这点小事也要来烦我?”
小厮自然知道萧若华心情不好,前几天公子和郡主不知为何,竟在魏将军的喜宴上吵嘴,京中无人不知,为此,夫人特地又送了许多东西到王府去,可衡阳郡主却全部退了回来,昨日不知为何,两人见面又吵一架。
按理来说,萧夫人和郡主的母亲侧妃娘娘那是从小到大的情份,公子和郡主又是指腹为婚,两人的感情应该蛮深厚才是,他叹了一口气。
“公子说的原是这个理儿,小人也是先去找高积良管事,哪知他跌脚顿足的,只道是下边干活儿都是粗人,那些图纸不是脏污就是弄丢,后来竟找不见,这才来回您。”
萧若华收剑的动作一顿。
这么说来,竟是只能去寻长宁公主了?
他有些不耐,若是往日,只需往宫里递个话,再没什么不能的,可是如今--
怕是不可了。
他没想过借口找不见,让那俩家人回去,毕竟也是常见的亲戚,先前从众人面前夸海口,如今私下里又为难,下人家面子不说,他还不至于做这等吝啬之人。
“你先去回他,暂需找些时日,等备齐了,我遣小厮送过去。”
他将剑抛给另一个小厮手里,从丫鬟手上拿来帕子抹去汗水,走进厢房,脱下快要被水浸透的练剑衣裳,换上一身绯色锦衣,又重将头发梳成马尾。
匆匆出门牵马,只对门子们说:“我出去办点事,夫人问起就说午时回。”
他向着皇宫而去。
了不得向孟合欢道个歉,毕竟是衡阳踢死她的狗,不过--
萧若华想,一个畜生而已,让他萧公子赔个礼已是福分了,难道她还要因此仇视他不成?
从宫门至中门,满地都是红毯,目及之处都是红绸,他从宫门处下了马,竟见礼部尚书带着宫里大太监,正各处巡查。
“宫中各处布置的不错,”他抚须道。
那太监也是笑眯眯,“王爷厚爱,钦点杂家总理世子殿下的迎亲之事,怎能不弄得尽善尽美,妥妥当当?”
礼部尚书本就是摄政王之人,他也是摄政王麾下难得的文人。
朝中做官将人分为九品,上几品的名额世家子还不够分,下几品也不过流出去几个让才子豪绅们争抢。
据说礼部尚书正是因此屡次察举不上,一次失意要在荒郊野岭上吊时,被摄政王救了回来,摄政王见其仪表堂堂,言之有物,竟保举他做官,故积年后竟也一直以恩人马首是瞻。
萧若华最看不起这样的人。
奴颜媚骨,摇尾乞怜,为了做官连脸都不要了。
他也没去打声招呼,只径直往前走。
满眼的红色看的他眼晕不已,只想快些了结此事,也好离开这个让他浑身不自在的皇宫。
“听说今晨王府将婚服等送去琼华殿?”
萧若华脚步缓了缓。
“这事自然,”那太监拈起兰花指,“听说是吴蜀之地七十多位高等绣娘,花费两年多的时日才完成,这倒罢了,大人是没看见那金冠上镶嵌的宝石,怕是陛下私库都找不出那么好的珠子。”
“王爷真是疼爱世子啊。”话音已远,渐渐不闻。
两年多,那不正是,陛下筹谋娶新后的时候么?
那时候,宫里也是这般红的刺目。
而孟合欢被他们联手骗到几千里之外的徐州,去为萧若华请一位神医。
赶回来时,帝后已完成大礼。
萧若华不认为自己欺骗了她,毕竟就算她在这里,她知道了,能改变什么吗?他们是为她好,才联手演了这场戏,让她不用直面尴尬和痛苦。
而她呢,却一副他们故意联手欺骗他的样子。
不识好人心。
他嗤了一声,注意力又被两人刚才所说引走,这婚袍做了这么久,岂不是早就在打孟合欢的主意?
以摄政王的身份,必不会是看中多个儿媳妇,只待订好世子妃人选,而是从一开始,由人选衣。
他们这些世家所穿之衣,无论款式颜色绣样,都得贴着性情才好,不然长得艳丽偏偏衣裳绣花更艳压不住,本就丰腴还要穿窄袖细腰裙,也太过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