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角愣怔一瞬,车舆在她的面前缓缓开启,此时的厢内漆黑一片,犹如囚笼大开。话音坠地,萧烬墨则是用一种不容置喙的强硬态度,剑鞘不轻不重地抵在女人的腰窝上,强行将她携进了马车内。
李月角揉着通红的腰子,闭了闭眼,咬牙忍下胸腔中腾起的不满,认命似的坐在了里头。
世道欺我至此……!
心中痛骂三声,她还没来得及坐稳,身旁又无端掀起一阵凉风。也是,牢房怎么能缺了看守?李月角定睛一看,却见这萧瘟神果然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他们共处在这方漆黑天地,李月角缄默不语,思绪漫天飞扬,眼前倏然一亮,黑暗中燃起了零星的火光。
猩红火点很快被湮灭,换来了一股清幽的暗香,香气涌入了鼻翼,在厢内不断缠绵交织。熏香缓慢地浮动在两人之间。萧烬墨伸手拉开了幕帘,光芒照进了车中,同样照明了她的脸庞。
“此次去洛阳,是为了我的旧部。”
萧烬墨这厮居然改了性子,他竟把此行的目的与她全盘托出,“不知李大人,你可听说过贾康乐此人?”
贾康乐……李月角回忆着话本的内容,此人在朝堂上深藏不露,他的官职虽不大,却对反派萧烬墨很是衷心,私底下替反派他豢养了无数私兵,培养出来的各个都是精兵强将,底下人无有不为其披坚执锐,冲锋陷阵的。
此人忠诚,唯独落下一个荒淫无道的名号。贾康乐狎妓无数,平生最爱祸害良家女子,一手创办了洛阳大小的秦楼楚馆,既能吸引文人骚客,亦能笼络达官显赫。其中最为出名的,便是锁芳阁。
锁芳阁专出色艺双绝的名妓,她们精通诸般高雅技艺,更有一套玩弄权贵阶层的心计术语。放眼望去,一般秦楼楚馆的妓伶,手段姿色较与之相比,便沦为了恩客们眼中茶余饭后的消遣。
可怜这世道,生在洛阳的贫寒女子,若非天生富贵,她们从小就会被锁芳阁盯上,一旦有资质优良的苗子,锁芳阁便会立刻派人寻至家中,他们拿捏住穷人的脾性,许多苦寒的家庭禁受不住银钱的诱惑,权衡利弊再三,不过只是牺牲一个女儿,便能换来一时的温饱。
多么划算的交易!
那就再生、接着生!
面黄肌瘦的妻子被迫生育,年幼女儿的秀美容貌,婀娜身段,若是能被权贵看上了,还能挣得一个好前程,那就是一家人未来源源不断的摇钱树啊!甭管她今后的日子是苦是辣,总得先紧着自家儿子不是?!
“你在想什么?”
萧烬墨侧眸望去,视线扫向了身旁陷入沉思的女子。他冷不丁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李月角微微抬首,四目相对,视线难免交缠在了一块。
车内的温度急剧上升,香味与热意难舍难分。
咚咚、咚咚。
心跳声几乎传遍了整个胸膛。
萧烬墨睫羽微垂,身形一顿,神不知鬼不觉地挪近了她,近乎贪恋的嗅闻着李月角发间的微冷香气。
这抹香,与他马车上的安神香不同,更与他所有闻过见过的香不同,越是抗拒排斥,越是刻骨铭心。
他有些病态的摩挲着手边的剑鞘,一下一下,抚慰着心下躁动不安的情绪。
可是哪够?根本不够!
他生生压抑着自己,将另一幅面目藏了又藏,眼底的暗流却是倾巢而出。
不可说,不能说。
至少现在,还不可以。
黏腻湿润的视线紧紧贴在了女子的眉眼、鼻尖、唇畔,欲望和理智糅杂半掺,从而诞下他这幅诡异的神态。
这人又在发什么神经。
奈何女子就像这车壁,周身是铜墙铁壁,内里是千年冰锥。尽管光线暗沉,男人的目光就如同鹰隼般锐利,犹如实质凝在了自己的脸上。李月角却丝毫感受不到,她略略抬眼看去,心中还在叫骂此人管得太宽。
“本官在想,赵郎中他会去哪儿。”
此话一出,厢内的温度骤然下降。
身旁那道灼热的视线终于消失了。
李月角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余光却见男人的身体正慢慢向她欺来。
萧烬墨咬牙切齿道:“……李大人就这么关心他?”
酷暑俨然变成了寒冬,李月角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身侧还埋伏着危险,只是就事论事说道:“不然呢,那郎中不是说你受了很重的内伤吗?他不在,将军是打算自愈了?”
说罢,她忽然才发现车内的光线似乎暗了不少,自己立身的空间也变得越来越小,竟全都被那萧烬墨给占了去。
这就是职场霸凌吗?
余光忽然一明,连带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却见那瘟神徒然转过脸,整个人落进了阴影之中,他僵起一张脸,沉默了良久,方才冷着脸,微不可闻的哼唧一声:
“……这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