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信我,我可以帮你渡过眼下难关。”
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女童,只见她眼珠一转,信誓旦旦,接着调侃道:“你还是快点起来吧。”
“要不然……你可又要挨打喽?”
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和喧闹,李月角倏然感受到浑身一松,身体的控制权又回来了。她骤然收声,视线警惕地投向那列人马。
这辆张扬的四驾马车上挂着萧府的旗帜,旗身寒风中猎猎作响,似乎在宣告着主人的权势。
李月角心跳微微加快,只见马车上走下来两个人,一个年过四十的中年男子,面目庄肃,不怒自威;另一个则是个十一二岁的稚童,生得任性刁蛮,一下车便东张西望,满脸不耐烦。
他先是动辄斥骂了下人的照顾不周,遂又将随行小厮怀中的包裹狠狠扔在地上。华贵的物件散落一地,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其中一颗琉璃珠滚到了少年的身侧,在雪地上闪烁着异彩。
“哎呦!这不是大——”男童话未说完,中年男人便冷冷瞥了他一眼。男童当即收声,嬉笑一下,卖乖似的回到了爹爹的身边,仿佛刚才的话语从未发生过。
萧府大门缓缓敞开,那位妇人去而复返,芊芊立身于门口处。李月角总算看清了她的身影。这美妇人身段婀娜,秀丽的容貌于冷风中染上了一丝嫣红,显得格外娇艳。
这女人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一举一动皆是风情娇俏,完全没了方才训斥少年的狠厉做派。
中年男人见到美妇之后,难得展露一丝笑意。他搂紧了女人的腰际,背后跟着宠爱的小儿子,三人其乐融融进了门,却对侧门边上冻僵的少年熟视无睹。
倒是会演戏。一旁的两人皆是冷笑。
萧府的下人目不斜视,唯恐掺合进了主子的家事,不过一炷香时间,门口已经料理得干干净净,独剩下一颗琉璃珠。
原因无他,无人敢靠近这个少年。
“……你说我会挨打?”四下无人,那少年冷不丁出声。
他冻得嘴唇发紫,嗓音低哑,眼神却依旧冷淡:“如何见得?”
李月角冷汗涔涔。
这可不是她说的啊……
只见女童紧缩眉头,一副绞尽脑汁的模样,似要极力将谎言圆上。就在这时,侧门的铁锁忽然响起了动静。
两人闻声皆是一愣。
铁锁锵啷坠地,侧门重新打开,露出一张熟悉的稚童面容。
开锁的奴仆匆匆退至后方,将戏台子留给了少年与方才的男童。
“大哥哥,你这又是被娘罚跪了?”
他笑容恶劣,眼中全无对这个哥哥的尊重。
“既是罚跪,可大哥哥你…为什么还躺着呢?”萧灼然的身上有一种天真的残忍,唯见他哼唧了一声,身后随行的小厮便应声而至,几个人把倒在地上的少年整个提了起来。
男童一脚踹在了他腿上的伤口,干瘪的血痂一下子破开。
少年吃痛,闷哼一声,额间暴起青筋,他被按压在地上,一条伤腿止不住地颤抖。
“不孝不义。”
“给我娘好好跪着。”
雪地洁白如布,血珠溅落,绽开朵朵红花。
看到少年痛苦的模样,萧灼然心下生出了些许快意,余光却瞥见了地上那颗溅上血迹的琉璃珠。
李月角心下一凛,她脑海里预设的那场欺辱戏码,果真如期上演了起来。
那男童大叫一声,言语充满了不甘和愤怒。
“你把我的珠子都弄脏了!”
“来人!”他眼中闪过一丝怒气,背后的小厮慌忙上前,雪地里战战兢兢的伏了一片,听候这小祖宗的差遣。
“你们都瞎了吗?看不见我大哥哥都热得流汗了么!”
他气呼呼地指着少年身上唯一一件御寒外服,“大哥哥身体不适,你们替他脱了罢!”
那少年闭了闭眼,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可萧灼然见他这幅样子,怒火只会更甚,他刻意压低了声线,一字一顿,嘲讽道:“我叫你一声大哥哥……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侯府嫡子了?”
“别忘了,你娘是个下贱货色!”
此话一出,男童如愿以偿的看到少年暴起的模样,他随意的勾了勾手,下人们便将少年的脸按倒在地,死死钳制着,让他以屈辱的姿势面对着自己。
与此同时,门内传来了他娘的呼声:“阿然!过来吃饭了!”
话音回荡在众人之际,一首看似无关紧要的插曲。
“哼。”
动作被打断,只见萧灼然冷笑一声,倏然甩手转身,如同甩开一件脏东西。
一群人作鸟兽散,金属碰撞不停,大门继而重新落了锁。
没了御寒的衣物,少年眼眸中的火焰很快熄灭,退回了他原本冷峻的壳子。
腿上的血都被雪冻住了,凝成褐色的泪珠。
好戏演到一半,主角散了又散。
李月角眸光聚在他的身上,幽幽叹了一口,方才出声说道:“早就提醒你了,是你不信。”
少年垂眸睨着雪地的血印,忽然问道:“……我可以接住你。”
他缓缓转头,眸如深渊,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眼神直白而又平静。
“你也要遵守你的承诺。”
否则,我会追你到天涯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