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干劲十足的日子里,林钟把孟谨洲的书房占了。虽每日还是掐着点准时下班,可一回来就往书房里钻,潜心研究茶旅优化的事。
他一边在南城的地图上圈圈画画,一边问电话那头的林瑞:“这段时间其他邻居生意怎么样?”
“应该也还行吧。”林瑞不假思索道。
“罗奶奶他们也能接到客源?”林钟说。
罗奶奶就是住在桥东,在比赛期间借机涨房费的那一家。
林钟今年为了做出参赛用的茶,租了好几个山头,常年有人打理且易采撷的山头要价贵,他租的都是道路崎岖,不易攀爬的。
其中就包括罗奶奶以及周围几家老人的,她们的后辈早就离开南城外出闯荡,自己的精力又跟不上,乐得把地租给林钟,收点现钱。
“他们少一点。毕竟年纪大了,收拾房间太累人。上次卫生没搞好忙得焦头烂额,据说这次吸取了教训,没搞住宿。那几家商量一致,在路边立了纸板,用彩笔写些菜名,招揽人进去吃饭。大头赚不着,能挣点小钱。”
林瑞回忆了一下细节,道:“不过那纸板质量忒差,风一刮就倒,只能用几块砖头压着,看起来挺不正规。有些游客看她们不容易,才进去点几道菜,生意一般。”
“他们就没找你,让帮着介绍点生意过去?”林钟问。
“就提过一回,但我哪敢答应呢,要是介绍去了,吃出点问题谁负责?所以我打了个马虎眼,随便应付了两句,”林瑞说完顿了下,“哥你那儿是什么声音?窸窸窣窣的。”
书房外刺啦几声,那是蔬菜下油锅了。
孟谨洲大约是心中吃味,连着几天炒菜都不关厨房的门,有心让林钟出来看他一眼。
林钟顾不上,起身把书房门关了,又坐回椅子上,接着说:“回头也帮衬他们一把,比如重新做块牌子什么的,她们都好了,我们才能好。”
他并非心存大爱,而是有私心。林家之前就因郑向东的事结了不少梁子,后来又传了些难听的话,明里暗里笑话的人不少。
现在好不容易靠着比赛翻身,茶旅又做得红火,难免树大招风,引人眼热。
都说村里人淳朴,可好事者也大有人在。他们喜欢看死灰复燃,咸鱼翻身的剧本,也喜欢看人一蹶不振,穷途落魄。
别人家的笑柄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像看连续剧一样,谁谁家不行了,谁谁家起来了,都是戏的一部分。可要是戏演过了,影响到别人,是会被反噬的。
好事落不到自己头上,就不能称之为好。
林钟早不再是涉世未深的学生,他已经被打磨得圆滑事故,懂得凡事留一线,“独富富不如众富富”的道理。
一语成谶,林瑞照做了,可还是没躲得了一群人的恶意攻击。
第一个跳出来组织大家抗议的就是罗奶奶。林瑞花钱给她做的LED广告牌还竖在她家门口一闪一闪亮晶晶呢,罗奶奶就带了周围一群邻居就来闹事,要求涨茶山的租金。
三年前林钟家出事,穷得叮当响,一传十十传百,周围的人都听说了。她们还在背后惋惜过一阵子,叹说时运不济,一家子都是苦命人。
结果转眼就见茶厂非但没如约倒闭,茶旅的盈利还源源不断地流入林家人的口袋,自己只剩一口汤喝。
几家人咽不下这口气,心态由同情立马转为了憎恶,一拍即合,过来闹上一场,要求加钱。
“你们自己看,这白纸黑字签了合同的,写了多少就是多少,怎么还临时涨价呢?”李女士有理有据地把租赁合同拿出来给大家瞧。她不是吵架的料,音量抬高了,语气却没加重多少,发起火来只够治一治家里的老林。
“你们家现在有钱了,多给点怎么了。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当初看在林老爷子的面子上便宜租给你们,现在情况好了,你们也不说主动加点儿。那我们只好自己来要了。”
他们把林丰清的名字抬出来,试图攀点关系,没想到适得其反,被老林怒骂了一声。
“你们也说了,都是邻居。我们家不想把事情闹得难看,能帮的忙也帮了,你们要想合作可以提,但这种无理要求没法答应!”老林说。
罗奶奶的老伴力气大,他把罗奶奶挡到身后,自己冲在前面,把合同像雪花片似的一扬,厉声道:“帮什么忙?就那几块牌子值多少钱?没你们这么做事的。南城火了,你们家吃独食,让我们都饿肚子!”
“就是!钱都去你们口袋了,让我们吃什么?!”有人率先开腔,其余人都有了底气,不顾一切地喊起来。
“给钱!不给钱我们就躺在这里!”
“看谁耗得过谁!”
说罢便有人原地躺下,入冬衣服厚,也不嫌水泥地硌得慌。
“大家别吵了!有事好好商量!”林瑞高声制止,但没人听他的。
没多会儿林钟家门前就倒了一片,好似什么命案现场。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都是颠来倒去的车轱辘话,唯一的中心思想,就是要钱。
形势控制不住时,一个绿色的玻璃酒瓶不知从哪里飞掷出来,砸在一群人面前,摔了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