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晚饭吃得极其豪华,李女士下厨烧了八个菜,丰盛程度堪比过年。
她去菜场的时间晚,许多摊位都已经打烊,卖鱼虾的摊贩等不来生意,也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李女士因此捡了漏,用一个超低的实惠价包圆了剩余的基围虾,多到一个盘子都装不下。
此外,桌子中央还有林瑞铺张的手笔——一个八寸的水果奶油蛋糕。要不是双层的没有现货,他估计还想再往上叠一层。
李女士端出最后一道汤,看了眼桌面,温柔地讨伐道:“你买之前就不问问店家八寸有多大啊?我们五个人哪吃得完这么多。”
“今天不是开心吗,我想着大一点也好。”林瑞挠了挠头,有点心虚地小声道。
“是你馋了吧,”李女士说,“来,切一块带花的给我。”
她从林瑞手里接过一碟蛋糕,起身端到客厅里,放到林丰清的照片前,又从抽屉找出打火机,打算再燃两根香烛。
李女士用手给蜡烛遮风,等火光稳定了才轻声开口:“爸,今天是好日子,给您报喜。林钟争气,斗茶赛拿了第一。茶厂保住了,一切照旧。”
“不是照旧。是新黄历了!”老林不乐意那套词,赶紧跑来纠正。
“哦对对对,我不会说话。”李女士用手心在嘴上拍了两下,声音里透着高兴,“我重说。我们家往后会越来越好的。”
一切苦尽甘来,她今天是真的高兴,坐回桌边,提议大家一起干杯。每人轮流说句祝词,以茶代酒,唯有老林举的是整日不离手的窄口酒杯。
孟谨洲看林钟把奶油蛋糕上的水果挖得精光,只剩蛋糕胚,偷偷从手边的大蛋糕上撬下一块黄桃,放进林钟的碟子里。
“干嘛?”林钟看着大蛋糕上秃了的一角,做贼似的小声道。
孟谨洲也同样小声:“你盯着这块黄桃两分钟了。”
“有那么明显吗?”
孟谨洲努力压着笑,用眼神示意林钟手里的叉子,黄澄澄的果肉顿时只剩下一半,道:“旁边的猕猴桃要吗?也给你够过来?”
“不要,太酸了。”林钟扁了扁嘴。
孟谨洲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心情,笑得一脸宠溺。
饭后,大家早早地收拾好上楼休息,韩兴开车来把孟谨洲的行李放下就走了。
汽车的尾灯消失在夜色里,屋前的空地又被静谧包围,漆黑一片。隔着桥的几幢矮楼,因着大赛而生意兴隆,此刻星星点点亮着卧室的灯,比平日热闹许多。
孟谨洲数不清第几次入住林钟家的隔壁小楼,他熟门熟路地提上行李箱往房间走。林钟慢悠悠跟在后面,不像带路,反倒像尾随。
孟谨洲脚步一顿,转过头来看他。
林钟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什么,浑然不觉前面的人停了脚步,差点撞上去。
孟谨洲好整以暇地挑起一边眉:“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林钟说,“就送送你。”
踏上最后一步台阶时,王叔来了电话。林钟就真的把人送到房门口,开溜了。
王叔听说了林钟夺冠的消息,祝贺的同时与他商量之后还款的事宜。
王叔感慨万千,说的话也是发自真心:“小林,恭喜啊。下午我就听说这事了,想着你可能在忙,等到晚上才打电话来。我没想到你真能做到,太不容易了。以后慢慢都会好的。”
“谢谢王叔,这段时间也麻烦你了。大赛的奖金可能没这么快下来,主办方那边还要走个合作流程。我会尽快处理,到时先还一部分款。”
王叔虽没在明面上帮过什么忙,但也替他们说过几次好话。合作方几次想提前履行合约,都是王叔据理力争才延到现在。
“我打电话来,也是要跟你说。公司同意你分期还款,你好好经营茶厂,不用急。第一步走稳了,后面的路都好走。”
林钟没想到王叔还为他争取了这个,有些感动:“真的谢谢您,各方面都为我考虑到了。”
“不用谢,你爷爷在天上看着,肯定也觉得骄傲。”
赞扬的好话林钟今天收了一箩筐,诸如此类的句子听了不下十遍。除了焦好运、李相南这些朋友,王叔也是真心替他高兴的。
林钟笑笑,聊几句挂了电话。信息界面源源不断地有新的对话框跳出来,有些逢年过节才群发祝福信息的同行也发来问候,说认识你这样的朋友真是我的荣幸。
还有人说,改天有空请你吃饭,为你庆贺。
林钟把手机放回兜里,都快想不起来这些人是谁。
他们口口声声称自己为兄弟、朋友,平时却没多少联系,往上翻翻聊天记录,甚至能追溯到前几年的春节。
人为利来,人为利往。生活困顿的时候,林钟见多了无情的疏离和躲避,现在这样溢出屏幕的热情反倒有些不习惯。
把日子往回倒退六个月,他还在为明天发愁。老林消极暴躁难以沟通,李女士有心无力,许多大事上都没法做主。他和林瑞努力宣传、开网店,赚到的钱也是杯水车薪。如果大赛没成,茶厂大概率就断送在这一年了,而他也只能认命。
孟谨洲的出现,是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唯一的一束光,美好又耀眼。他满目温柔,永远站在触手可及的位置。
林钟不再像无头苍蝇一样蛮干,变得平和了很多,没有了当初想一力扭转乾坤的心浮气躁,反倒踏实下来,在孟谨洲的指引下,一步一脚印地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