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江黎他们坐处不远有一个水吧,江黎心里正盘算着,怎么从科尔温那打听点消息,便走了过去,要了两杯甜酒。
事实上,除去一些必要场合,江黎几乎不喝酒。饮酒过度会导致他的双手略微不稳,而做医生的,最忌讳的就是手不够稳。尽管江黎平时一般待在研究所,几乎不下临床,但是对于一个有着良好职业操守的医师来说,不饮酒已经成为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了。
如果不是为了表示自己不计前嫌,想要和希弗,尤其是这位小希弗总友好相处,江黎绝对不会去倒这一杯。
回到石桌旁,江黎将右手的那杯果酒递给了科尔温。
泛着金黄光泽的琼浆在光亮剔透的高脚杯中晃荡着,在四周繁而不杂的环境衬托下,显得格外优雅。拿着酒杯的两人,远远看去就像是两个挚友在自家花园中聚会,讲述着专属于两人的独特回忆。
科尔温将酒杯放到了一旁,对江黎说:“不好意思,医嘱不能饮酒。”
江黎挑了挑眉,思索了一下科尔温出了什么事。不过他对别人的隐私没有探索欲,所以最后没有开口问。
科尔温打开石桌上侧边的智能屏,不知道捣鼓了什么,不一会,远处水吧的服务生送来一小壶茶水。
服务生将茶壶放到两人中间空着的桌面上,正要离去,又突然停住了。
江黎略带疑问地看向他。
不过那个服务生并没有看向江黎,而是面对着科尔温:“少爷,今天的酒是洛夫星球送来的,不合您口味吗?如果不喜欢的话,我还是按老样子给你上。”
看得出来,这个服务生对自家少爷的口味十分熟悉,想来平时应该经常见到科尔温,不然也不会主动过来介绍酒品,还提出换酒。
不过此时的热情显然有些不合时宜,因为在服务生过来前,他家少爷刚刚说过一句“医嘱不能喝酒”。
当然,江黎并不在乎这些,他本身也不爱喝酒,只是有时候出席某种场合,难免要应付那么几下。现在科尔温拒绝的话反而正合他心意。
但这也不妨碍江黎调笑几句:“哪位医生开的医嘱,总不会是——小希弗总自己吧?”
说着,江黎拿起那杯被科尔温放回去的果酒,轻轻捏着杯柄,在细长的指尖晃悠了两圈。
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倒影着科尔温的面孔,江黎低头看了一眼,敛去了一半的笑意。
科尔温在回希弗集团之前,就在江黎所在的研究所内当他的助手,虽然不下临床,但是从概括的角度来说,也可以称之为医生。
当面被拆穿的科尔温也不恼怒,依旧维持着他春风般文雅的笑意。只见他对着服务员笑了笑,微微摇了摇头,缓缓开口:“洛夫星球?那我可感兴趣了,就着杯吧,不用换了。”
科尔温虽然对着服务生说话,但江黎知道,这话实际上是说给他听的。
因为他和科尔温第一次相遇,就是在洛夫星球。
那个时候江黎刚刚得知父母过世的噩耗,在他前脚匆匆参加完潦草举办的追悼会,后脚就被当成烫手山芋,扔到了千万多伦布卡之外的洛夫星球。
天马星的孤儿院并不少,仅仅α区就有三所。天马星极其重视这些失去父母或遭受遗弃的儿童,因而每年都会投入大笔资金,来尽可能完善孤儿院的设施,改善这些可怜孩童的生活。
除天马星之外,附近几个星球也有着数家孤儿院,这些福利设施都由首都星球各大慈善机构资助,环境条件也相当可观。
反而这家距天马星千万多伦布卡的洛夫星球孤儿院,比起之前提到过的那些,要籍籍无名得多。
江黎记得自己初次来洛夫星球,进入那家孤儿院时,还以为走到了哪片遗弃的建筑群中。孤儿院看着像百年前的建筑,没有半点现代科技入侵的痕迹。清一色的青白墙面,和面粉糊得似的,在风沙侵蚀中不断剥落,又不断被新的粉刷漆料覆盖,看起来凹凸不平的,就像是挂着一摊白色的疙瘩糊。院内的布置也十分简单,只有一个看上去像是其他地方淘汰下来的滑梯组,但是这仅存的设施也褪去了昔日鲜艳的颜色,边角被太阳晒得略微发白。滑梯组边上是一棵枯死的梧桐树,在土黄色的尘霾中,露着几个光秃秃的枝桠。
那一组放在天马星绝对无人问津的滑梯,此刻上面下面全是吵闹的说话声。江黎放眼望去,大约有数十个孩童。这些玩耍的孩子年龄差距很大,小的不过四五岁,大的估摸着有十五六岁。当然,肯定还有更小的,只是出于安全考虑,他们并不会出现在室外的游乐设施中。
不过江黎的目光没有停留太久,因为他的注意力全被棵梧桐树吸引了,更准确说,是被那棵梧桐树后的半个身影吸引了。
那个身影极其瘦弱,几乎全部被面前这棵不大粗壮的梧桐树干遮住了,只剩下树干边缘漏出来的几个零碎衣角。
或许是这一份孤独在附近的喧闹中显得格格不入,所以江黎一下子就注意到了。
不知道为什么,江黎突然有些好奇,想要上前打个招呼。不过还没等他走过去,就被孤儿院的工作人员叫走了。
江黎转身离开后,身后方突然传来叫嚷声。江黎的听力不错,所以尽管隔着一定距离,他还是听到了那些人口中在说些什么,大抵就是“小杂种”、“傻X”、“打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