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无人说话,良久的静默后,宋术才缓缓听青年道出一句:“我自然不爱,你问这种废话干什么?”
宋术盯着她的后背看了许久,脑内思绪纷乱,“是么?你真的不爱?”
青年有些恼怒,她趁宋术分神去想事情,勉强挣脱了压制自己许久的束缚。
关节和颈椎骨都在隐隐发痛,青年白净修长的手指按摩着手腕,眼里的冷色似要将宋术一分为二,但细细看来,又会发现那双眸子里暗藏着些许异样的情感。
这些情感一向迟钝的宋术第一次如此之快地察觉到,快到令自己都有些吃惊。
她先是瞪大眼睛,而后缓缓闭上双眼,有些遗憾地说:“你的母亲做的很成功。”
青年愣在原地,她听不明白:“你……什么意思?我的母亲做的很成功?”
她愣了一会儿,然后面色狰狞道:“天底下比她成功的母亲比比皆是,随便拉来一个或许都比她好,你告诉我她做的很成功?”她说完,似乎不解气,又冷笑道:“看来她也是遇到你这样懂她的知音了。”
宋术眼中神色悲哀,不咸不淡道:“你理解错了,我所说的成功是——”她顿了顿,然后迎着青年愣怔的目光道:“你的母亲成功控制了你的精神,直到她离去你都没有从这份巨大的阴影中得到解救,而是越陷越深。”
事实被拋到谈判桌上,再如何装瞎装聋都半点效果没有。
控制那两个字宛若一句重锤击中青年的大脑,让她四分五裂,觉得世间的一切都荒谬至极。
她在宋术说出真相后只有一个念头:宋术说的一字不假,她说的很对,自己就是那样,被母亲成功控制了精神,观念,还有身体。
她的一切,仿佛在那个雪夜就被毁掉了,她那天在地上跪了许久,以为自己站起来就可以重获新生,彻底摆脱父母,哪可想事实是她早就和他们融为一体,如行尸走肉在世上苟延残喘,每每深夜都会做噩梦,一个安稳觉都不曾有过,安慰她的竟然还是宋术放过她临走前的那个令人惊心动魄的眼神。
她潜意识里认为自己记住她是因为她们之间有仇,杀母之仇理应要报,但其实自己记住她是因为她太过明艳漂亮,杀伐果断冷酷决绝的美提醒自己别忘了她,提醒自己将来也要成为同她一样的人,所谓“为母报仇”就像个幌子。
青年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未曾注意到宋术的脸色。
宋术将她拉回现实,引起她的注意几句话便做到了:“你的精神严重不正常,你这里有病。”她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说:“你不配管制我,先成功从你母亲为你编织的阴影网逃离出去后再说吧。”
说完,宋术转身走了。
青年慌忙拽她,可方才被宋术的话打击到,这会儿手上无力,连拽住人都难以做到,只能眼睁睁地看人走。
宋术只是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多余的什么也没做,她像是已然认为青年不再存在任何危险似的,神情悠闲自然了许多。
青年在此刻的她身上恍惚看见了几分熟悉的感觉,这感觉归属于很久前的那个雪夜。
她不由得着急了一些。
然后贴着墙,站了一会儿,又听宋术说:“你知道吗,这世上有这样一种情绪——”
“对于爱而不得的人,放她自由不如直接毁掉。”
青年视线偏移到眼尾,“这种情绪怎么了。”
“你对母亲的情绪和这种情绪有些相像。”宋术突然直直看进青年眼中,神情中带着严厉。
“胡说!”青年皱眉,没忍住一把挥掉安静立在柜子上的盆栽。
花花草草和泥土散落交缠,地板突然脏的不忍直视。
宋术忽略掉这些小动静,微笑道:“不能说很像,我只是无来由地将他们联想到了一起而已。”
“你希望得到母亲的爱,但是母亲不仅没有给予你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害你,她越是害你你越是恨她,恨她为何不像别家父母一样,恨她不似你幻想中的那个母亲,连一点简单稀薄的感情都不肯给予你,但她又不是永远在害你,她也偶尔爱过你,所以你更恨了,你恨这样的她为什么不能长久地出现。因为她爱过你所以你也不是纯粹地在恨她,于是你又爱又恨,但最后来讲,你主要还是恨的。”
青年僵硬在原地,不知何时,眼角蓄起了泪。
晶莹的泪水让眼眶逐渐模糊,她极力去忍耐,可终归随着宋术的话打湿了面庞。
“你不相信母亲不爱自己,就算她用尽了手段去害你你也不想相信,这样的情感很复杂,人久而久之被泡在其中,精神不出问题是不可能的。”
“但以你的性格,你会选择将真实埋藏在心底,然后自欺欺人编织一个新的理由来蒙蔽自己,让我来猜猜……”宋术手指不知何时已经抵上了下巴,她眉毛拧着,每说一句就抬头打量一下青年,见青年身姿一次比一次僵硬,便不客气地猜了起来。
“你想结束她的生命恨不得啖其血肉就是你编的新理由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