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诀翻飞,黑色的雪夜下,倏然沉默下来。
宋术敛眉,摇了摇头,心想自己的报应来的是时候,老天在她准备金盆洗手改头换面抛弃一切重新做人的时候,给了她报应。
都是活该。
她凭什么能重来一遍?
那孩子就是见证者,那孩子就是当年被她种下的恶果,如果她还活着……宋术不清楚她的心情会如何,但想必是个人都会觉得痛快极了。
梦境骤然坍塌,宋术脚下不稳,巨大的失重感袭来,心脏和大脑受了刺激,不像是自己的,给她空气稀薄人要窒息而亡的错觉。
她大口呼吸,一个劲儿地喘气,睁开眼和白色的天花板对视后,胸口被人顺了顺气,才堪堪缓过来。
她愣了一会儿,眼里白汽越来越多,生理性眼泪顺着眼眶滑落下去,润湿了唇下的黑痣。
宋术忽然反应过来这只手是谁的,猛地起身,不轻不重拍了她一下。
她实在是没有多少力气,所以手上的劲儿和赶蚊子差不多。
“醒了。”
熟悉的声音响在耳旁,宋术下意识扭头看她,可浮现在眼前的却是一个孩子的身影。
这孩子的身影与梦里的人一模一样,宋术想起自己离开的背影,梦境破成碎片一片一片从她眼前闪过,她一时分不清今夕何时,嘴快说了句:“你还活着。”
生理性眼泪再一次顺着眼眶滑落,沾湿被子时一声脆响将她拉回现实。
是水杯掉在了地上。
她眼睛终于能完全看清周围的环境,应该是独立病房,看布置和条件都像是私立的。
条件很不错,宋术却内心一阵寒凉。
她抹了抹眼睛,压回内心的万千思绪,思索着待会儿该如何开口说话,打破这死一样沉寂的氛围。
医生帮了她。
不是医生,只是穿了白色的大衣,宋术一晃神,眨了眨眼睛,和来人对视。
坐在一旁的青年忽然站起身,转身挡住宋术,轻声说:“没什么事,已经醒了,有急事会通知你,出去吧。”
“注……注意一下别再乱闹了啊。”
来人透过青年手臂和衣服中多余的缝隙悄摸偷看了一眼宋术,看到她发青的脸色后,挑了挑眉,走了。
青年点了点头,然后把手插兜里,转头坐回原位。
就在她把手插回兜里前,宋术眼尖看到了青年剧烈发抖的手指。
她眼里闪过一丝讶异,然后赶紧收回去,装作没事人一样打了个哈欠。
有点生硬,青年看出来她不自在,坐下时没怎么说话。
不知道怎么回事,宋术看了她几眼,又观察了一下病房,莫名其妙觉得冻人。
“这是你朋友的?”
宋术问。
青年抬头看她一眼,又收回去:“嗯。”
“不错啊。”
宋术是真挺羡慕的。
青年抿嘴,把手往兜里插得更狠了些,没有回应她。
“咳,一开始那句话就是我做了个梦还没彻底清醒过来,所以瞎说的,你别在意。”
宋术说话时顺手摸了摸身上的自己折腾出来的伤,见被仔细处理过,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恢复原样了。
说实话,她受过那么多次伤,挨过那么多次刀,对自己的身体疗愈速度再清楚不过,每一次她随随便便处理一下就扔那,被人提醒一下顶多再照顾照顾,人大命大,就没死过。
从来没有哪一次受过伤后是像这样被精心照料的,她觉得这点小伤无足轻重,给她整这么好还不如把蛊虫给解了。
宋术想来想去,觉得那梦威力真是大,她一个从没出现过幻觉的人头一次从梦里醒来还能把人认成梦里的。
她想着,又扭头看青年一眼。
青年低着头,眼神空洞。
她的视线飘忽一圈,最后落到青年插在兜里的手上。
仔细看,还在细微的发抖,连带着衣服也跟着发起抖来,整个人显得比她还可怜。
宋术无声地骂了一句,骂完不解气想逮着她的名字骂。
却不知道她名字是什么。
她忽然对这个来了兴趣。
本来青年在进病房前那样对她她应该是生气到炸了一样才对,但是突然冒出来的梦境不由分说地压制住她,把她整得竟然破天荒产生了愧疚感,精气神都没了多少。
她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神情出现了一秒的空白,然后瞬间恢复清明,脸色黑下去。
她嘴巴动了动,然后死死闭上。
宋术挑眉看她。
青年像是终于下定决定,缓缓抬头,无所谓地说了句:“我没有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