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意到我的目光,“阿樱,这点伤不算什么,只要你能活着,我可以舍弃我的生命。”说完,他将我的手置在怀里,贴近他的胸膛,“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我也只想让你活着。”
“阿樱”,他再轻轻唤我,“但你是死而复生的人,前世已断,余生,你不仅要为我而活,更要为自己而活!”
“为自己而活?”忽然间,我愣住了,怔怔地听着他的话,他的声音真好听啊,这世上已经好久没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了。
然后,春日料峭生寒里,我却涌起了热泪。
他说的对啊,一场大火烧死了疯了的阿樱,可是陛下的阿樱活了下来。
他们要永远在一起。
这便是第一个梦。梦里,有人死而复生,有人真心许诺,可之后呢?永远到底有多远?后来的事没有人能够预言。
而且后来这个字本身没有偏旁,注定是孤独的。
所以不必谈来日方长。
第二个梦里。阿樱依旧是世人尊敬的皇后,但他却不再是那个只钟爱一人的他了。
因为这场戏来了第三个人,且是个女人。
原来宫墙内是这般模样。
琉璃瓦铺在房顶上,闪烁的光彩教人远远就能看见。道路平直而宽阔,无数宫娥内侍行走其上而不发出丁点声音。间或有贵人的车驾经过,于是一众新入宫的采女便需盈盈下拜。
她们到底是年轻,乌发两分,缠绕着于发顶结髻,俯身时就露出纤细白嫩的一段颈子来。
而弄珠就在这群女人之中。
入宫只是第一步,她们在宫中还需得专人教导,学习德、言、容、功,再经过层层选拔,后宫嫔妃的相看也是免不了的。
记得,入宫时是四月初五,至十二月时,终于迎来了正式的选拔。与弄珠一同进宫的年轻少女,此时只余了七人。
她们八人分成两排在殿内跪好,个个屏气凝神,天子陆正舟就坐在上首。弄珠跪在后面,耳朵听得一道温润女声,“陛下,这就是今年的采女了,每一位都是才貌双全。”
弄珠识得他的声音,这是内监中最大的那位了。前些日子,弄珠还见过他。
弄珠听见男人低淳嗓音,“这些事情,你看着办就是。”
大内监恭卑地道:“既如此,何采女上前来,让陛下好好瞧一瞧。”
弄珠与何采女比邻而居,听见大内监叫她起身,知道自己约莫也会经过这一遭,跪伏地愈发恭敬。何采女盈盈起身向前行去,正欲抬起头来,殿门忽而打开了。
北风猝不及防地灌入,伴着温柔女声,“好生热闹,也不叫我——”
何采女受了这意外惊吓,帕子竟然脱手,呼的向后飘起,落在弄珠头面上。弄珠受了无妄之灾,帕子缓缓坠地,她抬起脸,正对上陆正舟的眸光。
那是一个颇为稳重的男人,此刻正深深地望着自己。
弄珠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仪,忙低下头去,余光正巧瞥见金线银织的衣裙一角从身边掠过。皇后娇笑着上前,微微屈膝便站直了身子,向天子道:“我来看看新妹妹。”
说着,皇后的目光落在何采女身上,上下打量一番,“这位妹妹倒是胆子小。可是刚刚被本宫给吓着了?放心,我又不是老虎会吃人。”
弄珠听她语气不善,想,皇后本不喜欢陛下新纳妃子,但实在碍于朝堂之上群臣进谏,故而为了不让陛下为难,后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而何采女和弄珠她们就是大臣们举荐入宫的。她们或来自尚书家的嫡女,或来自大史府上的千金小姐,抑或是从民间选上来制衡朝堂的。
陆正舟就是在这时开口的,他从龙椅上站起身来,走到何采女面前,摘下腰间玉佩,亲自递到她手上。
众人屏气凝神,只听陆正舟道:“何氏品貌出众,可为婕妤。皇后,这点可还满意?”
“陛下发话了,臣妾不敢有怨言。”皇后幽幽地道。然而明眼人都能听出和看出,这场帝后暗中的较量已经开始了。
弄珠心弦忽的一颤,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男人的目光恰好撞过来,她心中有个声音同自己说,抓住它,这是最后的机会。
她定定地望向天子,杏眼圆睁,千言万语,都在这一眼中了。
好在,陆正舟在弄珠身上一指,回首向皇后道,“瞧着还算乖顺,册为美人吧。”
弄珠的心落定,怀着感激,又望了陆正舟一眼。陆正舟却不再看她,道:“你们入宫时日尚浅,规矩体统,还需向皇后好好学学才是。”
“谨遵陛下的话。”
“都退下吧。皇后留下。”陆正舟负手而立,声音清淡。
于是就在这短短的大约两炷香时间内,弄珠等人的一生命运就这样定下了。
不过走到殿门时的弄珠却是听到了这句话,“阿樱,你会怪我吗?”之后就没有了。
翌日,初次临幸的夜里,弄珠是风雨中的一叶扁舟,随着陆正舟的动作在汹涌波涛中不住起伏。情到浓时,弄珠扯下二人身上锦衾,向上直视着陆正舟。
陆正舟眸中沾染情欲,问:“你不怕朕?”
弄珠不答,伸出一只手去捉男人的手,她喜欢十指相扣,别有一份暧昧缠绵。芙蓉帐暖度春宵,弄珠的受宠,就是从这夜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