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穿着金子装点过的鞋踏了出来,再是被裤管紧紧裹着的腿,和银丝纹成的长袍包着瘦削干瘪的身躯。
隋月明无比笃定:“就是她!”
眼前这个佝偻的老太婆,正是之前在荒原里抓她们隋家人的土匪,庄白氏。
“没用的畜生。”
苍老的妇人声音如同淬了毒,语气格外阴鸷。
她举着棍子重重敲在狼的脑袋上,本受过伤的灰狼躁动不安,鼻息喷洒出来,看向庄白氏的眼带着火气。
“畜生,还敢瞪我!”
庄白氏的胸口带着一枚银子雕刻的长哨,冷光闪烁,她举起它抵在唇边:
嘀——嘀——嘀——
如同在黑板上用指甲刮擦墙面的声音。
一声比一声急促,一声比一声刺耳,仿佛冲击至灵魂,心跳和哨声共振。
随月明的脸色逐渐难看,大脑异常难受,大理寺其他人的表情也不太舒服。
但比起那头狼却好太多。
它像是听到什么恐怖的声音,在地上翻滚,颤抖,四肢无力地划动,爪子刨着耳朵,抓出血来都不敢停下,整头狼绝望地挣扎着,似乎骨头被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挤压。
很快,它一动不动了,躺在地上睁着眼睛,呼吸弱不可闻,好像快死了。
“废物,什么都指不上,人也抓不到,现在鸡也抓不回来,今天就吃你,把你杀了喂其他畜生。”
她恨道,但兜里的小刀已经生锈了——这几日她宰了一头饿晕过去的狼吃,结果力气太小反而把刀给剌开一道缺口,
“......哎哟!”
庄白氏抬脚狠狠踹了灰狼小腹一脚,却把自己绊倒,撑着地面颤颤巍巍爬起来,不甚协调。
看着她堪称滑稽的动作,隋月明眉头微蹙:“果然我的猜测没有错,那根哨子才是她控制狼群的关键。”
只要把哨子拿过来,对付个老人不在话下。
段宵“嗯”了一声:“动手,记得活口。”
“谁在哪儿!”
庄白氏的耳朵还算敏锐,听见脚步声抬头直直望向前方的草丛,她不假思索抬手举起哨子放在嘴边,劺足力气:“嘀——”
悠长的哨声穿透力极强,飞跃盖满大雪的群山,压下所有的细微声音,惊醒沉睡的野兽,一时间,动物们像察觉到什么异常,警惕地钻回洞穴,竖起耳朵。
轰隆隆,轰隆隆。
无数双冒着绿光的眼睛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两排锋利的獠牙如同毒蛇般大滴大滴往下砸着口水。
“嘀!嘀!”
“给我咬死他们!”
两声哨响,狼群不假思索,几乎化作光影猛地冲向段宵等人。
“我抄怎么这么多,这是养了个万狼军团啊!日的!段老二,这么多,咱不一定对付的过来!!”
“对付不过来也要对付,上!”
突如其来的狼群冲散段宵的队伍。
逃窜过程中,有侍卫一脚陷进雪泥里,狠狠摔在地,甚至来不及反抗就被扑上来的狼一口扯下半边肩膀。
“啊——”惨叫震耳欲聋。
“听着,等会儿抓住机会直接跑,不要停下来。”段宵解开腰上的鱼皮袋,从里面掏出另一把匕首塞进隋月明手里,“今晚顾不上你。”
“好……”
趁着所有人陷入苦战,隋月明被护在身后时刻抓住机会跑,突然,她看见庄白氏在混乱之中一步一步往后躲,再不追就要跑掉了!
可段宵此刻分身乏术,被狼群困着脱不开身。
怎么办。
几乎是瞬间,隋月明就做好决定:“老大,这儿交给你们!!”
来不及解释——段宵也不需要她解释,彼此眼神交换的瞬间,某种默契自然而然地产生。
“帮我开路!”
段宵读懂她的想法,嘴唇蠕动,最后抬手,刀子一次又一次挥舞落下,不消片刻:
一条为隋月明开辟的,绝对安全的道路展露在她眼前。
段宵背对月光,疯到最后,所有表情趋于平静。
他说。
“遵命。”
跑!!跑!!
隋月明拔腿就跑,她不敢留余力,挤掉肺部全部的空气,大步追着庄白氏跑。
砰——
一块凸起的石头挡在面前,她来不及减速,脚踩了下去,重重摔倒在地,滚了两圈,没时间叫疼停留,她直接起身,继续跑。
“草啊!”膝盖搓在地面被支起的树干划破,血珠和眼泪同时流出来,剧烈疼痛直冲天灵盖,“啊啊啊啊啊啊!”
她一刻不停。
远远地,她终于看见庄白氏——老妇陷进泥泞沼泽里,以一种极度可笑的姿势双手挥舞着,企图从里面挣扎出来。
隋月明慢下来,忍着疼一步步逼近:“跑啊,继续跑!有本事跳出来跑得远远的,别回头啊。”
“疯子。”庄白氏眼中闪着阴毒怨恨的光,咿咿呀呀说着什么,听不清楚,她勉强拔出一只手,拔出泥潭里的哨子,吹了两声。
身后,风声一响,一头庞然大物直直扑了上来。
幸好。只是头亚成年体的灰狼。
但是这也不是隋月明能对付得了的:“上天怎么没给我开金手指!!!”
“嗷呜——”
你惹错人了。隋月明撤身后退,挡下狼爪的致命第一击,还不熟练地拿匕首一划,只划烂它一点皮毛。
同时,灰狼的爪尖却狠狠钩下她肩上的半点皮肉。
肩膀和膝盖的双重疼痛让隋月明眼冒金星,她大骂一声,意识到光靠自己绝对打不赢这头畜生。
现在解法有二,她脑子飞转。
第一,跑回去找段宵或者段宵福至心灵突然从天而降来英雄救美。
第二。
她的眼睛死死盯着越陷越深的老妇:“我死了你也活不了,不如做交换,让狼停下来,我救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