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不成器的爱人,死在了他们即将衣食无忧的前夜。
孙大夫诊完脉,摇头叹息:“东家,再这样下去,姚娘子会把自己耗死的。”
芙昭端着药走到姚金翠床前。
姚金翠挣扎着起身:“姑娘不必为我如此,我已生无可恋,不如随大勇去了也好。”
芙昭把药碗放到床前的小矮几上,柔声道:“我未婚夫是宛平县尊,你知道吗?”
姚金翠点头:“我去打听过,县尊大人很好,配得上姑娘。”
“我昨夜让他帮忙查了积案,说是七八年前,有人举发,几个拐子从燕西县拐了十几个女娃娃,在盛京倒手卖掉了。新旧朝交替,这案子也搁置了下来,你说要不要接着查?”
燕西县,就是姚金翠的老家。
难道她闺女是被拐子拐走了?
姚金翠激动地抓住芙昭的手:“要查,一定要查!”
“自然是可以查的。”芙昭把药端了起来,“但若是那些女娃娃的家人都没了,也没个标记,查到了也无用啊。”
姚金翠一仰头就把药喝了个精光:“我家燕子右耳朵后面有三颗黑痣,姑娘,求你了!”
芙昭轻轻地把姚金翠摁回到床上,笑道:“查案的事有县尊,你现在安心把身子养好,陈年旧案,急不得。”
哪儿有这么巧的事?但只要有一丝希望,姚金翠都不想放弃。
她死死闭上眼,不敢看也不敢问,生怕从芙昭的神色里看到一两分善意的谎言。
确实没有这么巧的事,新朝初立,谁会揪着前朝这么点小事不放?但姚金翠的闺女确实在盛京,全知大大还透露,这姑娘不仅没死,还在高门大院里,日子过得不错。
但要再进一步问,全知大大就又宕机了。
所以芙昭并不算欺骗姚金翠,耳后的三颗黑痣是吗?这倒是一个蛮独特的标识。
芙昭叫来绵风:“跟昭记和绣楼的掌柜们都说一声,尤其是绣楼,留意耳后有胎记的姑娘,约摸着与我一般年纪,若有消息,速速报与我知晓。”
她抬头看了一眼,都近午时了。
赶到城门口时,徐蕊萱正百无聊赖地踢着脚边的石子。
“你来啦。”她怏怏不乐,昨夜陶大勇猝不及防地死在她面前,牵动了她几许哀思,甚至更加担忧。
刚过未时,日头西斜。
芙昭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但不真切,但徐蕊萱已经兴奋地喊了出来:“是马蹄声!”
她久经沙场,自然熟悉,蹄声嘚嘚,像是雨打芭蕉,响在了她的心底。
没一会儿,连芙昭也听清楚了。伸长脖子远望,旌旗招展,身穿黑甲的将士们出现在视线里,金戈铁马之势扑面而来!
“是他!”徐蕊萱激动地抓住芙昭的手,“我看到他了!”
正在这时,城门里浩浩荡荡地出来了一队金吾卫,一名青年男子身骑高头大马,衣着华贵无匹,朝凯旋的众将士们而去。
徐蕊萱在芙昭耳边道:“是太子殿下,他右边是淮阳侯,左边的是金吾卫钱指挥史,我的上司。原本扭扭捏捏地安排我来护卫,我请辞,乐得跟什么似的,生怕我抢了他在储君面前的风头。”
因为有长安侯的威名,徐蕊萱在金吾卫几乎横着走。
芙昭点头,也悄声与徐蕊萱咬耳朵:“太子与长公主倒有几分相似。”
“亲姑侄嘛。”徐蕊萱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听说最近在朝会上闹得不愉快。”
二人正八卦着,此次剿匪主将已经与太子见了礼。
主将原是跟着另一路诸侯起义的,名叫庞海,半道降了元泰帝,算是得了元泰帝信任,但不多。卫璟是副将,在元泰帝的信任列表里比他靠前多了。
庞海不敢狂妄,拉着卫璟给太子介绍道:“臣不敢居功,此战若无卫将军,未必能斩了贼首。”
太子与卫璟熟识,十分满意地大力一拍卫璟的肩膀:“卫将军之勇猛,孤曾亲眼所见,乃天赐将星!”
卫璟拱手自谦,眉头几不可查地微微一皱。
“哎呀!”徐蕊萱轻轻叫了一声,“阿璟胳膊受伤了,太子真没眼力见儿。”
芙昭扑哧一声笑:“知道你们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
太子与庞海寒暄起来没完没了,徐蕊萱颇为不耐烦,她看卫璟悄悄退后了一个身位,实在没忍住,朝他扔了一块小小的石子。
卫璟毫不犹豫地接住,杀气腾腾地看过来,但就在看到徐蕊萱的一瞬间,坚冰融化成一汪春水。
太子一直关注着卫璟,在他看来,庞海很快就要退休,卫璟才是他将来的左膀右臂。
他顺着卫璟的视线看过去,嘴角一勾,心道:原来是长安侯家的徐丫头。
徐丫头身边的是谁?
太子瞪大双眼,非常失态地往芙昭的方向走了几步:“芙……陈……”
庞海也看到了芙昭,他很疑惑,不过是个略有些眼熟的美貌姑娘,殿下何故如此?
大昌建国前,这些将军们都是四处征战,等庞海成为元泰帝的臣属时,周月芙早就是津水卫主帅,高高在上。
更何况,周月芙平日里都由银色面具遮了一半的眉眼,若非有心人,也很难将芙昭与周月芙联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