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学校门口很流行这样的暖手宝。
南荔还记得价格。
但那个暖手宝有个弊端,充一次电只能发热四十分钟左右。
不过每次她手放进陈轻洱衣兜时,暖手宝都是热的。
初中就在歇湾巷一公里处读的,基本都是周围的孩子。
每年冬天这个时候,校门口都有个卖烤红薯的大爷,一直守到学校关门才会收摊。
“要不要吃烤红薯?”南荔顿下步子的时候,陈轻洱也只能跟着停下。
“你要吃?”
“我问你吃不吃。”
南荔的手离了她的衣袋,摸自己兜里的零钱,奶奶会把钱给她放在零钱包里。
陈轻洱说:“我买给你。”
“不用,我请你吃。”南荔摁住她的手腕。
对着大爷转头就是一个笑,指着最大的那个说:“要这个。”
学校门口晚上的生意并不好,老大爷是一口外地腔调。
“好勒。”瞥她一眼,“哎哟,这小姑娘生得水灵,跟过年门上贴的福娃一个样,白白胖胖的。”
南荔递钱的手腕在风里愣住了,连带着笑容也是僵硬的。
这是夸她?
不是,哪儿像了?
她想不明白。
“哪里像?”
陈轻洱的声音冷清清地传来,质问着卖烤红薯的大爷。
大爷称着红薯,眼睛微眯借着路灯瞄了一眼南荔,伸手将钱收了过去。
“五块八毛,收你五块五。”
找钱时,才回了陈轻洱的话。
“哪里都像,给,钱拿好。”
南荔收下红薯,脸垮了下去,其实她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我觉得不像。”陈轻洱声音定定地扔给老大爷。
陈轻洱这个人平时冷言冷语,但拿她当朋友,南荔能看出来。
南荔会因为她无意地一句话就感动好久好久。
那条寒夜里一公里的路没有那么难走了。
“陈轻洱。”南荔叫她的名字声音总是甜甜的,像手里捧着的烤红薯一般。
“有事?”
“没事。”
“没事你叫我做什么?”
南荔折身到她旁边:“我就喜欢叫你的名字,陈轻洱。”
关于歇湾小巷的她们有很多故事,南荔能记得清的已经不多了。
或许徐冉不能理解,只有她才明白对方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徐冉看到前方的红灯,慢踩下刹车,声音里就是浅浅叹了一声。
“但这期间你们十年没见了。”
是十年未见。
可她重活了一世啊,重新活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那不重要。”南荔的全身的懒散一收,“对我来说,她很重要,包括你也是。”
这里的指的重要是不一样的,徐冉松刹车前看她一眼。
徐冉并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多聊,一个打拐把话题引申到别处。
“你打算什么时候见林顾京,她约了一次,你给拒绝了,这样不好吧。”
“等我回来了会找她的。”南荔向外瞥一眼。
青莲国乐竟演赛是年后,怎么也来得及做准备。
况且林顾京妹妹的底子是很好的,南荔并不担心。
徐冉说:“行,那我跟她说一声你最近有事。”
南荔点头。
“礼拜一我来接你,送你去机场,回了南城帮我跟奶奶问好,待会儿我买的茶叶你别忘了带回去。”
“谢了。”
南荔的笑总是干净柔和,脑后的皮筋彻底散了,发丝往肩膀处走。
在准备回南城的前夕,她很紧张,她怕自己绷不住,在见到奶奶第一面就嚎啕大哭起来,她现在还记得奶奶走的时候的样子,很安详。
那时候,就是陈轻洱陪她料理的所有后事。
..
回家那天,她选了一身浅蓝色的外套,奶奶喜欢她穿蓝色,说蓝色穿着像是一朵鸢尾花。
在候机厅的时候,她接到了奶奶的电话。
奶奶问她想吃什么,南荔不挑食,那通电话让她红了眼眶,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在其中。
这些年她提过好几次将奶奶接到京华,但老年人念旧不愿意走,来玩儿也待不了两天便说想家了。
南荔不强求,后边回家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但陈轻洱除了陪她料理后事那次,一直没有回过南城。那时候她只是认为,是因为陈宁。
到现在她算是明白了,陈轻洱有秘密,前世她不知道的秘密。
大概这个秘密也在后来牵扯上了蒋雪,或许这就是前世蒋雪真正的死因。
不过这些都是南荔的猜测。
到南城是下午,天飘了细雨,在南城这几年她没见过大雪。
空气中飘着湿冷的寒意,南荔到小巷门口时便见到了奶奶,穿着羽绒服坐在那家水果摊外。
南荔捏紧了箱子,眼睛被风吹红了,脑子里全是奶奶临走时的场景。
“姨,孙女回来了。”老板娘扬了扬下巴。
老人步履蹒跚一边朝着南荔去一边说:“是,今天回来。”
南荔手里的箱子在石板路上发出“咕噜”地声音。
一靠近,奶奶就欲去拉她手里的箱子。
南荔侧身:“没关系,我来。”
她吸了吸鼻涕,用食指关节擦了擦眼眶。
“荔荔可算是到家了,你奶奶做好饭就在这儿等着。”
这话可心酸了,南荔低头看了看老人冻僵的手指,伸手握住。
奶奶笑着说:“没等多久,外边冷,我们回家。”
南荔点头,将奶奶的手放进了自己衣兜。
她们住在巷子靠里的位置,这一路打招呼的邻居特别多,南荔一会儿叫婶婶一会儿叫叔叔。
在这儿她算是大家看着长大的,有温暖有感情。
上楼时,楼下的邻居搭了把手帮忙把箱子送到了家。
南荔进屋便闻到了一阵香味,莲藕排骨汤的味道。
“今天的排骨炖的久,饿了吧?”奶奶接过南荔的衣服,家里换成了电暖烘机,“你先换身衣裳坐会儿。”
南荔看四周,屋子还是原来的感觉,她的奖杯都放在客厅,还有一面泛黄的奖状,都被胶带贴的严严实实。
“我自己来,你坐着。”
锅里的汤还是热的,南荔站在奶奶边上,余光就瞥见了熟悉的白发。
脸上是皱纹,尤其是一笑的时候挤着老年斑。
勺子碰撞上碗沿清脆一声,奶奶胳膊拐了拐她。
南荔出声提醒:“别烫着。”
“不会,饭都是热的,你上楼叫轻洱下来吃饭,那孩子回来了没出过门。”奶奶很自然地说出这番话。
南荔忽然就顿住了,陈轻洱什么时候回来的?